“是啊,薛老夫婦平時可疼薛小姐了,這下都沒了。”
“那也沒有辦法,幸好他們還有一兒,不然就凄涼咯。”
“也不知薛小姐可以撐到什麼時候...”
“怕是撐不過十五...”
“唉。”
一聲微弱的歎息聲在人流湧湧的街道上清晰可聞。
“窦姑娘,他們說的什麼意思啊?”肖骐一頭霧水問道。
窦施月眸光中閃過一抹哀傷,搖搖頭說:“天理不公,惡人當道。”
肖骐可又迷惘了,拉了拉從剛才就沉默的楚燿的衣角:“二郎,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楚燿沒有回答,腦中還在想着剛才不經意看到的事。
那時有風突起,吹起了新娘的鴛鴦紅蓋頭,他隻是一瞥,便被她眼中濃濃的赴死之意所震驚。
楚燿心弦不停地顫動,這樣的眼神,他似乎不是第一次看見。
可究竟在哪裡見過,他已經想不起來。
頭好痛,鑽心的痛。
是誰?是誰曾經也這樣看着他?
“二郎?二郎!!!”
楚燿從肖骐的驚喊中蘇醒,疼痛欲裂感覺頓時消失。
他心思凝重的靜立了片刻,才對窦施月道:“施月姐姐,你要回去了嗎?”
窦施月道:“我還有點事要辦,你們先回去吧。”
“哦。”楚燿朝肖骐道:“肖骐,回府吧。施月姐姐,那我們先回去了。”
“嗯,去吧。”窦施月心裡正奇怪他為何突然變得如此消沉,可一轉想,這樣也好,早點回府也省得在外惹禍。
楚燿身影在街頭湧動中慢慢隐去,最後消失在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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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檀玉街,三月。
“二郎,你去哪裡呀?等等我。”肖骐在回廊上飛奔穿梭,終于趕上了正要外出的楚燿。
“哼,跟着我幹嘛。你去找你的顔君子玩吧。”
肖骐想不到他還在生氣,立馬賣乖道歉:“二郎,我錯了,你就别生氣啦!我再也不給他說好話了,涅天境的人都是壞蛋!”
楚燿這才勉強漏出一絲笑意,道:“好吧,看在你這麼誠懇認錯的份上,原諒你了。”說着便提步繼續往前走去。
肖骐急忙趕上,問道:“二郎,你要去哪裡呀?”
“出去逛一逛。”
“二郎,要不别出去了吧?你看這雨下的,估計今天都不會停了?我們還是在府裡吧。”
“不行,我待在這裡憋得慌。”楚燿說完又要往外走。
“哎等等。”肖骐慌忙地拉住他的手:“要不然,我們去找三小姐可好?聽說三小姐最近又研制了一款新甜食,我們去試試吧?”
楚燿甩開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奇怪道:“肖骐,你不是不愛吃甜食嗎?今天怎麼回事?幹嘛,你要是想在府裡待着你就待着,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不用你跟着。”
“不不不,我沒有不想出去呀。”肖骐忙着解釋道。
可說完這句話他後背就滲出一層細汗,一幅做賊心虛的樣子。
他偷摸着觀察二郎神色,暗暗想道:“他總不能跟二郎說是顔公子吩咐讓二郎你這幾天不要亂走吧?那他肯定要被二郎打殘的!到時候估計就真的要跟他絕交了。不行!他不要跟二郎絕交。”
肖骐立即一臉笑嘻嘻道:“二郎,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門吧。”
楚燿:“……”
肖骐已自覺打好傘,先行一步,見楚燿還在原地,又回頭叫道:“二郎,快點呀。”笑意誠誠,迫不及待的樣子跟先前宛若兩人。
“哦...”
楚燿跟了上去,一灰一紅的油紙傘在煙雨裡越漸模糊,直到與雨幕融為一體,不見蹤影。
金陵,金膳樓。
“哎喲,二少爺,您好久沒有來啦。”堂倌興高采烈迎了上去。多日不見楚惡少,竟有點想念了。
自從那日有幸見到人間絕色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麼美男美人入得了他的法眼,雖說金陵的俊男美女數不勝數,可他總感覺俗世之人缺少了那人的絕色仙氣,再美再俊的人看過幾眼後也就那樣,毫無念想,不像那人讓人看了念念不忘……
橫觀金陵,能與那人比拟的,也隻有楚惡少了吧。
堂倌心裡想着,眼也沒有閑着,兩隻眼睛緊緊地挂在楚燿身上,狠狠地看了個回本。這次過後,也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必須狠狠看個夠!
“小唐,開個雅間吧。”
堂倌屁颠屁颠就要上樓去開房,才剛轉身未有動作,楚燿便叫住了他:“别了,就在大堂吧。”
堂倌:“……啊?哦哦,好的,這邊請。”
堂倌也是個有眼色的,特地擇了個“風水寶位”給他,四面八方獨他主仆二人。
要說這堂倌不僅會看眼色,也是個左右逢源的好手。
這些日子發生的事他也沒少打聽,自然知道現在金陵的百姓對楚惡少更是“避之不及”的,所有特特安排了這麼個巧妙的位置,既能縱觀大堂之景,也能與他人保持距離,簡直完美。
你問他怕不怕惡少帶衰他?廢話,比起這些邪乎的怪事,他更愛看美人。
于他而言,天大地大,都沒有他看美人的事大!
珍馐美食一一上桌,紅紅綠綠黃黃宛如百花争豔,夾一塊入口,更是美味的讓人不能自拔。
肖骐就這樣埋在美食堆裡奮力“厮殺”,一邊還不忘催促楚燿趕緊下筷:“二郎,快吃呀。嗯嗯嗯...這個桂花藕太好吃了,冰冰涼涼的,甜而不膩。二郎,你快嘗嘗。”
楚燿夾了一塊入嘴,桂花的香甜,蜂糖的甜蜜,二者結合,軟糯香甜,實在驚豔。
幾塊桂花藕入肚,再加一碗八寶翅後楚燿便停了筷,靜靜看着肖骐狼吞虎咽。
他實在是不明白,在府中也從沒有讓他餓過,怎麼每次出來吃飯都能跟餓死鬼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楚府虐待人呢。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一黃衣女子抱着琵琶上台,彈起了幽幽曲調,緩如細水潺流,急如劈天驚雷。
忽地,尾調一轉,猛烈如狂風驟雨再次掀起,天搖地晃,震撼人心。
隻見黃衣女子五指飛彈,琴音流瀉千裡,眼見就要沖破天際。
誰知,她指尖驟停,琴音戛然而止,在座之人無一不是懸着一顆高高挂起的心,等待落地。
黃衣女子輕撫琴弦,眸中帶霧,一首凄哀曲調再次流瀉而出,幽幽蕩蕩。她朱唇微啟,如泣如訴,凄婉歌聲流淌在整個大堂,乃至整條懷堂巷街道:
花嫁衣,新娘笑,一朝登門變成凰;
鴛鴦秀,不羨仙,新人雙雙入洞房;
紅霞帔,白喪幡,郎君痛心淚行行。
花嫁衣,新娘泣,一朝入門怨魂亂;
郎有心,妾無情,大紅高堂恨别離;
龍鳳帳,白紗衣,來世不做待嫁女。
此曲一出,大堂霎時靜默無聲。
曲調悲涼凄恨,如六月飄雪,灑在城民心窩裡,化不去,融不掉,如絲如索,纏繞得讓他們難以呼吸。
楚燿心尖随曲浮蕩,近日來心底的郁燥一點一點被撩撥起來。
一絲酸楚,一絲惱怒,還有那一絲莫名的意亂。
他思緒漸漸飄遠,不經回想起那日在城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