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一陣靜默,隻聞得肖骐吃菜啃肉的咀嚼聲。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耐不住了安靜,開始嗡嗡地小聲說起話來。
食客男:“喂,你有沒有聽說啊,最近好像又有幾個少女失蹤啦。”
食客女:“不會吧?真的假的?不是有好一段時間沒有發生了嗎?怎麼又開始了啊?”
食客男:“我也不知道啊,我是聽莫家莊那邊的人說的。這次失蹤的好像是莫家莊莫有财家的小女兒。哎呦,可憐死啦,那小女娃我之前還見過,長得可标志了,這下可沒了,沒了。”
食客女:“可憐咯,到底是誰做的啊?”
隔壁一桌聽他們說起這件事,其中一個穿着青衣的男子也插嘴道:“我覺得,肯定是妖怪所為!一定要讓縣長大人去請道士驅妖才行啊!不然肯定還會再有無辜女子受害的!”
角落旁的一個老婦人陰聲怪氣地笑了兩聲,應聲道:“那狗縣長,貪生怕死得要命,哪敢去請什麼道士!更何況,隻要火不燒到他身上,他才不管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呢!哼,都是一群黑心肝的,沒一個好東西!”
老婦說完後還啐了一口,樣子極其猙獰。
幾人聽她一語畢後,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求那妖怪不要盯上他們便好,别人的生死他們也管不着,更沒有資格去管。
楚燿聽的雲裡霧裡,還想上前問個究竟,誰知衆人都閉口不再詳談,他也不想讨無趣,便不再詢問。
外面風沙聲依舊,大堂内的空氣亦是冷冰冰的,隻覺得越坐越冷,心底莫名地冒起一股寒氣。
楚燿總覺得心裡毛毛的,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他擡眼去看對面的顔塵。隻見顔塵也早早放下了筷子,靜靜的坐着,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待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擡起雙眼,楚燿一怔,二人目光又是一撞,楚燿不由的想起昨夜的流螢晚星,心頭一陣炙熱燃了起來,直直沖上雙頰。
楚燿心頭凸凸狂跳,如坐針氈,隻想快點離開這裡,可千面和肖骐仍在和這桌看似永遠都吃不完的菜肴奮力鬥争。
楚燿突然覺得心煩,可他現在又不想去碰千面這面銅牆鐵壁,隻好不斷地催促着肖骐快快吃完好繼續趕路。
肖骐快馬加鞭,三兩口吃完了飯菜,掏出帕子擦拭嘴角殘渣後,滿足的坐着不動了。
楚燿看了一眼顔塵,又再看看堂倌,堂倌心領神會,屁颠屁颠笑臉如花地走了過來,看着顔塵,客客氣氣道:“客官,承惠三兩銀錢。”
顔塵:“嗯。”
堂倌微笑着,攤開雙手,又道:“客官,承惠三兩銀錢。”
顔塵不明所以的回看着他:“…………”
堂倌笑容慢慢塌了下來,試探性的再道:“客官?您不是要結賬嗎?”
顔塵看看肖骐,再看看楚燿,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千面身上。
堂倌恍然大悟,滿臉堆笑地看着千面道:“客官,承惠三兩銀錢。”
千面一頭霧水道:“……?”
“幹嘛?你們都着我幹嘛?”
幾人目光依然不動,千面臉一黑,道:“你們不是想要我結賬吧?喂!不帶這樣的!肖骐,這可都是你點的啊!我都沒有吃幾口!為什麼要我……”
顔塵目光沉了沉,千面也不再說出難聽的話來,隻是轉向肖骐,道:“肖骐,這一桌有一大半都是你吃,你結賬吧!”
吃的最多的肖骐惶恐看着他,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沒有帶銀兩在身啊……”
千面震驚之餘帶着七分懷疑道:“……你沒有帶銀子?這話說出來你以為有人信嗎?你自己信嗎?”
肖骐哭喪着臉道:“我真的沒有帶啊!我騙你做甚!我昨天走的太急,給忘了……”
千面又看向楚燿道:“二少爺,肖骐是你的人,你不幫他給?”
楚燿瞟了他一眼,有些不快地道:“本少爺從來不帶這些身外之物。”言下之意就是‘老子沒錢’!
千面:“!”
顔塵:“……”
肖骐:“……”
堂倌這下可看明白了,這幾個相貌堂堂的人竟然是想要吃白食的?他們以為他是誰啊?難道他會被他們幾個人這一點點的美色迷惑就不收他們銀兩啦?!想太多了!長得俊又怎麼樣?!又不能當飯吃!
堂倌摩拳擦掌,咬着牙獰笑問道:“客官們,究竟誰結賬呢?”
肖骐眨着無辜大眼看了看顔塵。
顔塵一臉淡然看向千面。
千面眼睛亂瞟一通最後還是落在楚燿身上。
楚燿不屑看他又轉向顔塵。
氣氛一下僵如冰川。
堂倌可不幹了,瞪大眼睛,怒道:“你們到底誰付錢?”
聲音之大,惹得堂上的食客們都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他們這邊,眼中帶着三分譏笑,三分冷漠和四分幸災樂禍。
顔塵鎮定自若,道:“千面,别鬧了。”
千面也不幹了,桌子一拍,嚷道:“憑什麼要我給啊?我就不給你能奈我何……”
最後還是由千面結了帳。
千面摸摸自己微癟的小金庫,心裡有說不出的憋屈和惱怒。
這次出門領的銀錢本來就是他一人份的,原本以為這不過是跟平常一樣的驅邪任務,很快便可以順利完成,所以他也隻領了十日的份額,誰知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他預料之内,所領銀兩也早用的所剩無幾。
而少境主本來就極少外出,就算是出門也必定會有人跟随着,他的生活支出也都是由旁人來打點,導緻他對于銀兩是極度缺乏概念的,所以他也可以理解他沒有銀兩在身上。
可是,這個肖骐是怎麼回事?跟着這麼個二世祖出門都不帶銀兩,難道他是打算和他的好二郎一路乞讨到莫府嗎!?真是氣死他了!
唉,早知道就問無夢拿點銀兩了,至少要把少境主的那份拿來啊!他怎麼這麼命苦啊!
楚燿等人再出珍大大酒樓時,仲叔也已牽來了馬車,幾人又開始趕路,争取在申時之前趕到莫家莊。
沿途風沙越漸變小,灰蒙的天空也漸漸清明,偶爾還可見幾片綠油油的水稻和菜園。再往前走,人也多了起來,喧嚣聲一浪接着一浪,很是熱鬧。
楚燿聞聲,從車廂内探出頭,一雙幽黑的眼睛四下張望,閃着興奮的異光。
街上百姓見到陌生來客,不由地側目而視。
這一看,個個都如被定了身一樣站在原地,目中閃着震撼的光芒。
連陽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臨靠金陵城,美人俊男自是也見過不少。可若要說像今日這幾個這般氣質超凡的美人,那真是近三十年來都沒有遇到過了啊。
百姓們個個露着貪婪的目光,恨不得把雙眼都粘到這三人身上,更有不少女子搔首弄姿地擺弄着妖娆姿勢,隻為求這幾人能看她們一眼,說不定還能一眼定終身呢。
然,馬上二人目不斜視,悠悠的前行着,仿佛這一切都無他們無關。
繼而,女子們把期望的目光轉到車内那個看似無邪俊美的少年身上。
楚燿丢了一記厭惡的眼神給她們後,重重将布簾甩下,隔絕了那群妄想癞蛤蟆吃天鵝肉的胭脂俗粉。
女子們心碎一地,偷偷的在心裡哭的很大聲且想道:“噫~現在的美男子都是這麼冷酷無情不懂憐香惜玉的麼,嗚嗚嗚嗚~”
這一小小的插曲根本就入不到楚燿心裡,而在他到達莫府後,這件事更是被他抛于腦後了。
莫府,正門。
“楚二公子,裡邊請。”
莫管家一路飛奔出來迎接這位貴人,滿臉堆笑,恭敬之态讓過路旁人都岔舌不已,紛紛在想:“這是哪家的貴公子?須得莫管家親自接待還如此獻媚,怪也怪也~。”
莫管家迎了楚燿等人來到正廳就坐,又吩咐下人端來上等玉露涼果招待,才略為尴尬道:“楚二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爺近兩日身體有恙,不好出來招呼,還請包涵。”
莫管家說話間,下意識地擡眼觀察着楚燿神情,他們遠途而來,當家的卻未能親自出來迎接,這要是被楚二少爺回去告訴楚宗主,怕是要以為他們目中無人了。
其實,他對于楚府上門賀壽這件事本也不抱有任何期望了。楚門主和楚大少爺事務如此繁忙,抽不空來他也可以理解,可就在他放棄之時,楚爍竟傳信來告知他安排了自己的二弟前來賀壽,這可把他樂壞了,趕緊将這件喜事告訴了老爺,老爺也十分高興,有一就有二,如此下去,他們與楚府的合作定能更上一層樓。
可就在前日夜晚,老爺舊病又發,閉門不出,連着也不肯見他,他既是要擔憂老爺身子又要分心籌備明日的壽宴。再這樣下去,也不知老爺明日能否恢複正常,若是不能,這場壽宴怕是要成為一個笑話……
開罪其他人他莫府倒是不怕,可偏偏楚府也在其中……
唉,也不知楚府這次來參加壽宴,究竟是喜是憂……
楚燿輕描淡寫的“嗯”了一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茶香四溢,茶水緩緩滑過喉道,口舌回甘,近日路途中的煩悶竟被這茶一洗而淨,他頗為滿意,笑着回道:“無礙,代我問候莫老爺安好。”
莫管家見他面色無異,這才稍稍放寬了心,回禮道:“好的,楚二公子有心了。我這邊已經讓下人為各位安排好了廂房,各位趕路也都累了,不妨先回房先歇息歇息,晚膳時候我再通知各位用膳,不知可好?”
楚燿也是泛累的很,隻想先沐個浴,再補個覺,就同意了莫管家的安排。
二人又寒暄幾句後,便由小厮領着各自回房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