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傻楞之際,楚爍已派了許壁去濟世堂了解情況。
說起來,要是換作平常,城中出現這麼大的事他一定會有所關注的。可近日來他為了無影門的一名叛徒傷神傷力,實在是抽不出心思來關注其他事情,這要是被父親知道,怕是又要被責罵受罰了....唉,這一天天的,真是沒有一個讓他省心的。
楚爍端起桌上的茶呡了一口,又向宋晉歌了解了一些關于失魂症的細節。
正當二人讨論的深入時,門外響起了兩聲輕叩。
宋晉歌剛止了聲,身後就傳來吱呀推門聲,随即響起一聲溫風細語:“大少爺,該回府了。”
來人穿着一身青白長衫,身型挺拔纖瘦,五官清秀,看上去斯文有禮。而仔細看,便會發現他的五官容貌跟許壁有些神似,不過許壁比他多了一份剛毅和冷酷。
宋晉歌朝他作了一禮,“許先生。”
許翡朝他點點了頭,以示回禮。
那邊,楚爍歪頭看了看許翡,臉上出現一絲疑惑,問道:“許翡,我們為何現在要回府?”
許翡,楚爍的貼身随從,許壁的胞弟。說是随從,其實也不然,他除了負責楚爍的衣食住行外,還在無影門文司會中兼任會長一職,管理着整個無影門中大大小小的文書和銀兩出庫的職務。加上他博學多才,為人溫和,深受衆人崇拜,所以無影門中的弟子都尊稱他一聲“先生”,而他原名也并不是“翡”,而是“玉”,因“玉”和楚燿的“煜”撞了音,後得楚爍賜名,改為“翡”,有美玉之意。
而他本人,确實也如同翡玉一般,溫和,儒雅,像三月春風,讓人心生舒暢。相對于許壁的淩厲剛勁,衆人更願意與他接觸交談,這也是楚燿看許壁不順眼的一大部分原因,畢竟同一母所出,怎麼許翡就如此謙和,而許壁卻總是一副誰都欠他黃金萬兩苦大仇深的死人模樣?!古話說得好,人如其名,果然是冰山壁,又冷又酷,令人望而退避三舍。
回過頭來,許翡笑了笑解釋道:“大少爺,前幾日不是定好了今天要和宗主一起宴請顔公子他們的嗎?”
楚爍恍然大悟,一拍額頭,道:“我還真的忘了這茬了。”
幾日前,楚昂突然将他喚進書房,一開始,他原以為是有什麼大事商量或是他又做錯了什麼事要受罰,就在他忐忑不安之時,楚昂隻是吩咐了讓他準備一下宴請顔塵等人,以表感謝之誼。
楚爍當時正在為叛徒一事感到頭疼,稀裡糊塗的就随口答應了一個時日,不料幾日過去了,他完全把這件事抛諸腦後,一點準備都沒有!
這下可好了,外患尚未解決,又徒增内憂,他不受罰,誰受罰?
許翡見他面色憂郁,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憂何事,輕聲說道:“大少爺,膳食我早已讓肖管家準備好了。不過,我們再不出發,可就真的要遲到了。”
楚爍一聽,喜出望外道:“都準備好了?好好好,我就說,若是沒有了你們兄弟二人充當我左右手,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哈哈~”
宋晉歌不由地多看了幾眼許翡,眼中全是羨慕之意,心中暗暗發誓道:“他要向許護衛和許先生多多學習才是,争取能有一天可以讓少門主對他另眼相看~”
楚爍這邊雖是心生愉快,卻也沒有忘記了正事,他斂了斂笑意,對宋晉歌道:“晉歌,你先回去同萬俟部長傳話,讓他那邊派人偵查看下如今有多少人患症,然後再找個地方把患病的病人都集合起來,多派些人手看着。其他的,等我和楚宗主商議後,再作打算。”
宋晉歌抱拳應是,退了下去。
楚爍與許翡為了不再耽誤時間,便策馬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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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府,思苑。
“什麼?爹和大哥今天響午要在宴客廳宴請顔塵和千面?”楚燿不可置信大聲道。
肖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二郎,你小點聲呗。”
楚燿面露怒色,沒好氣道:“我為什麼要小聲點?我在我自己的苑裡連大聲講話都不行了嗎?!”
“二郎,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肖骐無奈道。
“我管你是什麼意思!滾滾滾!”楚燿伸手将試圖上前的肖骐一把揮開,又道:“為什麼爹和大哥宴請顔塵和千面的事我不知道?還是在宴客廳這樣隆重??”楚燿說完,想了想,才道出這件事中最令他生氣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大哥沒有叫上我一起?”
肖骐被他問的啞口無言,恨不得将自己一巴拍暈,這樣就可以不用面對楚燿的質問。說來說去,其實都是他錯,要不是他一時嘴快,說漏了話,二郎現在已經帶他出府玩去了,哪還會在這裡糾結宴請之事。
話說回來了,二郎不是看見顔公子都要避其不見的麼?現下宴請沒有通知他一起,二郎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為何他現在卻是這樣大動肝火?肖骐聳着腦袋思來想去還是摸不着頭。
然而,他的這幅模樣在楚燿眼中就是在絞盡腦汁的想借口準備搪塞他,楚燿多聰明的一個人啊,絕不會給這個機會讓他來侮辱自己智商,這麼一想,他便伸出右手,打算給他嘗試一下“背叛者”的懲罰。
若肖骐知道他此時的想法,定會大聲哭訴着冤枉,隻可惜他并不會讀心術,等楚燿的手掐上他右耳時,忽來的揪痛讓他忍不住鬼吼鬼叫:“啊!!二郎!你幹嘛啊?痛痛痛痛!”
楚燿輕哼一聲,加重手下力道,并再問道:“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爹和大哥要宴請顔塵和千面的事了?是不是?”
肖骐慘叫連連:“哎呀!痛啊!二郎啊!我耳朵快被你擰掉啦!”
楚燿惡狠狠道:“再不老實招來,我現在就給擰了!”
“我招!我招!二郎你輕點,輕點啊!”肖骐帶着哭腔求饒道。
楚燿手下放緩了力道,聽着肖骐一一道來。
肖骐抽着氣道:“其實,我,我也是聽爹說的。前幾天,爹來找我讓我幫忙準備一些上好的食材給膳房,說是大少爺吩咐,過幾日要在宴客廳宴請顔公子和千面…二郎,好痛啊,我知道的就這麼多,都告訴你了,你快放手好不好?”他雙眼通紅地看着楚燿,一副可憐兮兮的凄慘樣子。
楚燿看了一眼,心下不忍,撒開手,怒道:“那你為何不早點告訴我?”
肖骐小聲回道:“我也不知道二郎你不知道啊,要不是二郎你剛說要出去,我還一直以為你是知道的呢……”
楚燿給了他一記眼刀,面色稍稍緩和道:“以後,無論有什麼大事小事,都要一一向我禀報,知不知道?!”
肖骐點頭如搗蒜,“知道了,知道了。”
楚燿滿意的嗯了一聲,提步向外走去,“走,去看看什麼個情況。”
肖骐抽着氣跟在他身後,心中哀嚎不斷;“爹啊,孩兒以後一定聽您的話,把這個口直心快的毛病給改了,嗚嗚嗚…”
楚府,宴客廳。
上等紫檀八仙桌上,擺滿了琅琊滿目的美食,色相俱佳,香味撲鼻,讓一向對食物沒有要求的千面都忍不住吞了吞垂涎的口水。
千面看了看還在進進出出仆人丫鬟們,暗想道:“這還有多少啊?”
他以為他是心中所想,殊不知,不經意間他已把心聲透漏了出來。
坐在他對面的許翡聽了,笑笑道:“還有幾道甜食便沒有了。”
千面面露尴尬,以笑敷衍而過,心道:“這人看着像個柔弱書生,想不到耳力這麼好,真是人不可貌相也。”
那廂,坐于正座上的楚昂終于發聲了:“顔公子,千面公子,二位來府上這麼久了老夫今日才有時間一聚,實在是抱歉。今日這一頓家宴,算是老夫正式為二位接風了,二位千萬不要跟老夫客氣。”
顔塵回禮道:“楚宗主,客氣了。”
楚昂擡手示意道:“二位别跟老夫客氣才是。來,大家起筷吧。”
觥籌交錯間,一陣脂粉香氣從廳外飄然而至。
千面移眼望去,隻見幾名身着绯色輕紗的少女挽着琵琶窄琴款款而來,她們身型高挑,婀娜多姿,額前都有一朵嬌媚無比的桃花花钿,為她們那張嬌美的面龐添加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妩媚豔麗。
千面活了二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個嬌美的女子。雖是涅天境有一個傾世美人天姿師妹,可她整日冷面相對,與這群嬌豔豔,柔情萬分的女子們一比,自然是要遜色一點點的。
而他這幅神情,自然落入到了對面許翡眼中。許翡淡淡一笑,喚來幾名仆人,仆人們進來擺好椅子和琴桌,便躬身退下。
女子們一一入座,擡眼望了一圈廳上幾人,頓時雙頰含羞,眉眼生慕,可她們畢竟是金陵最為有名的歌姬,早已練就了一身臨危不亂的本事,即使是動情也是點到即可。然而,她們見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可像今天這樣,上座的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還真是讓她們險些就失了儀态呢。
不多時,女子們撫上琴弦,一曲優美動聽的音曲悠悠揚揚蕩漾開來,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