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管家領着一群人來到隐院,剛一踏入院中,便看到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連蘊和悲痛萬分的楚爍。再看看一身潔白的顔塵和地付像兩個金光童子般站在不遠處旁觀着這一切。一向處變不驚的肖管家此時也不覺有了一絲慌亂,心中暗道:“難道,這是引狼入室了?”他瞟了幾眼仍是一派淡定的兩個白影,這才用力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問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夜深露重,空蕩蕩的夜幕上隻剩下明月的一抹尾巴。
隐院燈火通明,裡裡外外都圍滿了人。
肖骐費了老大的勁才從重重疊疊的人群中來到楚爍房門口,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守在門口的一名少年便将他攔了下來,面無表情道:“來者何人!”
肖骐頓下腳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想:“這人是誰?”
說來,楚府在金陵而言,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名門大宅,占地便有三畝之多,别院更是數不勝數,院與院之間也隔的十分之遠。由于别院太多,楚府被分成了東廂、西廂和校練場三個區域。東廂是楚氏宗族家眷居住之地,西廂則是侍從護衛,而校練場主要集合了練功場和宴場等場合之地。
就拿思苑和隐院來說,中間便隔有五個小院,徒步而行的話,大概要走上一炷香的時間,且還須是快步而走。而楚黎夢所居住的夢園則離隐院較近,步行的話也還是需要半炷香之久。
然而,在這個偌大的楚府裡,到此前為止,還沒有誰不認識肖骐這号人物。這一切,都是要歸功于楚燿身上。
隻因為楚燿在府中無聊發難時候,就喜歡随便逮一個人來撒火,撒完了就走,也不管這是哪個院的人,有時候不小心逮到個旁系宗親的人來耍,那宗親肯定不比侍從護衛們受得住氣,心裡憋屈了,必定是要找楚燿最害怕的楚宗主訴苦的。
這時候,作為跟在楚燿身邊的随身侍從,這些賠禮道歉的事便由肖骐一人擔起了這個大任。肖骐平時雖是柔柔弱弱,不善言語的,可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嘴上功夫就會突飛猛進,不下三兩言語便能将人唬住,再拿一些好禮相送,神仙都難抵抗。
久而久之,楚府大大小小的院子都被他光臨過,是而人人都認識這位敢于伴虎的勇人,特别是有些膽小如豆的人還會向他請教關于‘如何壯大自己膽色’這一技巧,更有些愛打聽的丫頭們時不時就拉着他到院裡嗑嗑香瓜,吃吃零嘴以此來騙取楚燿在府外做的一些‘不恥’事件,當做茶餘飯後的消遣。當然,肖骐每次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說給她們笑笑,其餘的,可是一個字都沒敢多說。
他在記憶中搜索了一圈,還是覺得眼前這少年很是眼生,想着少夫人現在生死不明,他也不再多想,伸手就要去推門。
可手還沒有伸出去,一把刀鞘便橫檔在前,那少年冷的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少門主的命令,誰也不得進入。”
一般來說,楚府的人,大家都習慣稱呼楚爍為大少爺,隻有無影門的人,才會喚他作少門主。雖說楚府和無影門本就是同根同生,可内裡還是有些許區别,這裡便不作詳答。
肖骐這才認真觀察起此人來,少年身形比他略長,五官線條剛硬,倒是跟他的聲音很是符合,這樣看了一圈,竟覺這少年身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
肖骐知道了他是無影門的人,對他不認識自己也不覺得奇怪了,便耐着性子跟他解釋道:“這位兄弟,我是二少爺的随從,肖管家的兒子,肖骐。我是過來看望少夫人的,我…”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那冷面少年又開口硬生生地将他打斷:“我不管你是誰,隻要沒有少門主的命令,誰也不得進入!”
說罷,他按在刀柄上的拇指輕輕一推,光影乍現。這是變相地在警告肖骐,再不走他可就不客氣了。
肖骐咋舌,指着他一臉不可置信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什麼他始終沒敢說出口,畢竟他不是楚燿,他說不出來那些威脅誅心的話,就算他說的出口,别人也會當做笑話來看,誰讓他不僅長得弱不禁風,還真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呢。再說了,這少年一看就是個練家子的,他要是敢把狠話放出來,說不定他火一上來,刀一拔,當場就把他劈成兩半,那不是死的無辜又窩囊!所以啊,能動口的絕不要動手!不僅傷身,還傷命!太不劃算了!
肖骐放棄了和他硬杠到底,在門前來回踱着步,想着怎樣才可以進屋去。硬闖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不然,他就在門外大喊,這樣大少爺聽到了不就可以讓他進去了嗎?他深吸一口氣,正要破口大喊,可最後還是沒有喊出聲來,他蔫唧唧垂着頭,心想着:“少夫人都這樣了,他還大喊大叫沒點規矩,不是更讓人煩上加上麼。”
肖骐此刻才無比懷念以前跟在楚燿身後‘狐假虎威’的日子,要是楚燿現在在這裡的話,肯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話說回來了,這大半夜的,二郎人跑哪裡去了?不會是也遇到什麼危險了吧?”肖骐急的在原地直跺腳,就在這時,從回廊轉角處傳來一聲同樣冷冰冰的聲音。
“阿默,讓他進去。”
那原本一步不肯退讓的少年聽了這話,将擋住肖骐的手收了回來,向側移了一步,算是讓位了。
肖骐循着聲音歪過頭去,就見許壁站在距離自己十步之外處,雙手環胸,似笑非笑,月色鋪在他的臉上,竟讓他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冰冷。
肖骐不自覺地抖了抖,看看許壁,再看看守在門前的少年,心道:“原來這個就是冰山壁收養的那個小弟弟,許默?天啊,這兩人的氣場也太像了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真的是親兄弟呢?不過,聽人說這許默不是一直跟随他們的師父在湘南那一塊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肖骐的八卦基因熊熊燃起,越想越遠,幸好許壁出言将他拉了回來,“你還站在這裡作甚麼?不進去?”
肖骐連聲應了幾句,趕緊推門而入。隻是在跨進門的那一刻,他便感受到從身側投來一道冷如寒冰的視線,他偏過頭瞄了一眼,隻看到許默像根冰棍一樣站立着,刀鋒般淩厲的下颌線在夜色下透着難以融化的堅硬,這樣一個看起來老練既深沉的人竟然比自己還年少一歲?簡直不可思議!肖骐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袋,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便朝内室走去了。
而就在他踏入房門之時,許默那雙猶如鷹勾般的黑瞳再次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背影,那架勢,仿佛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肖骐來到内室,便見連蘊躺在一張長榻上,左右兩邊站在顔塵和地付,他們雙手掐着手決,指尖翻湧着聖潔靈光,那兩道靈光緩緩彙聚為一線,再慢慢流入連蘊的身體。連蘊手指微微曲了曲,站在一旁的楚爍跨步向前,想說些什麼,可見施法二人仍是閉着雙眼,便又退了回去。肖骐這才看到站在他身後側的楚燿,他一喜,輕手輕腳地挨了過去,小聲問道:“二郎,你怎麼來了也不叫上我一起?”
楚燿面色有些發白,看樣子似乎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他見肖骐一臉茫然蹭到自己身旁,便擡手将他推了推,壓着嗓子道:“你倒說說看,你今晚死去哪裡了?”
肖骐猛地恍過神來。對了,他今晚去西廂那邊找那三個九去了,等回到思苑後沒有看見楚燿身影,他才跑出來尋,誰知才尋了一會,便看見一群人慌慌張張的往隐園這邊跑,他找了個人問話,那人也不知前因後果,隻是說少夫人遇襲,眼下生死不明。他聽了大驚,趕緊也跟着跑過來了解情況,可來到隐園後,才發現這裡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起來,他過五關斬六将好不容易來到房門外,還要被那許默攔了一道,真是苦不堪言啊。
楚燿聽他說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聲道:“回去再收拾你!”
肖骐讪讪閉了嘴,不敢再多言。
時間一點一點的在流逝,天光隐約可見一點魚肚白。
就在肖骐腦袋重重點了一下的時候,躺在榻上的連蘊忽然嘶吼一聲,全身劇烈抽搐起來!
地付睜眼一看,低聲喝道:“不好!煞氣反噬了!”
話音剛落,連蘊飛身而起,周身滿是邪煞之氣,一雙黑瞳也被染成了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