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楚燿惡狠狠地刮了一眼身旁的肖骐:“為何我整天要帶着這麼個廢柴兼愛哭鬼在身邊!”
肖骐感受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轉頭一看,被他兇狠的眼神吓了一跳,小聲驚呼出聲:“…哎喲,二郎,你這樣看着我幹嘛啊?怪吓人的。”
楚燿陰着臉道:“轉過去!别讓我看到你的臉!”
“……哦。”肖骐委屈地回過頭,扁着嘴想道:“二郎這是又搭錯哪根筋了?”
就在楚燿想着該如何突破重圍将劉啟初擄走時,那廂靈霄君人一聲‘請靈箱’将他的思緒拉回了現場。
就見兩個身着明黃道袍的道士擡着一個赤紅木箱走到壇上,将木箱放在劉啟初面前,打開木蓋,撒上一層黃符後,擺手示意讓他躺進木箱中。
劉啟初面無表情地踏進箱中,将白布蒙上雙眼,就要躺下。
就在此時,一聲嘶叫驚動了在場所有的人。
“兒啊!!!!!”
楚燿扭頭看過去,嚎叫的是一個老婦,頭發灰白,裝着一身白色粗衣,面上全被淚水糊了盡,隻看見她那雙滄桑凹陷的眼中盡是絕望和悲痛,看樣子,應該是劉啟初的老母親。而旁邊攙扶着她的,同樣是滿頭斑白,一臉蒼老的老翁,想必就是方才行人們口中的老劉,劉啟初的老父親。
此時的劉母正哭得泣不成聲,身子全靠老劉撐着才至于倒下。隻聽她哭着哭着,又是一聲嘶厲長嚎:“兒啊!!!你要聽江仙的話,好好伺候江仙!兒啊!!!一定要聽話啊!!”
就算她有多麼的心痛和不舍,卻是仍然不忘叮咛他好生聽話,因為隻有聽話,才有機會好好活着,為自己,也為他人。
劉母的這一句的叮囑,讓在場不少人紅了眼睛,許是感同身受,許是未雨綢缪。而正這一幕,也讓楚燿知道了,滄河縣的縣民們并不是如同木偶,隻是他們無時無刻生活在恐懼之中,讓他們忘記了,他們還有一具擁有七情六欲的身軀。
然後,隻要祭仙仍存在一日,他們永遠也沒有真正地展露笑臉,去做一個真正鮮活着的普通人。
人潮擠擠之間,撕心裂肺的哭嚎聲一浪接着一浪,就連那滄河碧江,仿佛也為之觸動,驚起一層有一層的漣漪。
而半坐在木箱中的劉啟初,渾身微微顫着抖,白布蒙着了他小半張臉,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隻是白布之下,有兩道清晰可見的濕潤将其浸染,再滾滾滑下臉頰……
那邊,壇前的靈霄君人面上現出一絲煩躁,催促着道:“老大娘,别哭了,誤了吉時的話大家可都不好過了。”
周旁部分縣民一聽到‘不好過’三個字,便也開始嚷嚷。
“是啊,耽誤了時辰你負責的了嗎?”
“沒錯,該哭的昨晚臨别時就應該哭完了。”
“婦孺人家的,要哭回家哭去,别還沒去見江仙,就先惹了江仙不高興了。”
“沒錯,沒錯。到時候害得又要重新挑選祭品,這不是瞎搞嘛!”
四面傳來的冷言冷語終于讓劉母止了哭嚎,慢慢轉為抽噎。而攙扶着她的老劉則是不斷地抹着淚賠禮道歉:“實在對不住各位鄉親父老,我們不哭了,不哭了。”
楚燿實在聽不住了,眼神如刀狠狠地刮向那幾個起哄縣民,吓得他們立即住了口。
靈霄君人見場下情況基本穩定,一拂手中拂塵,拖着高聲道:“封——箱——祭——江——仙!”
劉啟初雙手扶着木箱邊沿,慢慢躺下,眼看着黑暗,一絲一絲地侵向自己……
“……當!”
第一顆釘子釘下,釘碎了劉母的心,隻聽她一陣吸氣,終是撐不住暈厥過去。
“……當!”
第二顆釘子釘下,釘紅了在場多少人的眼,低泣聲幽幽響起。
“……當!”
第三顆釘子釘下,釘入了楚燿那顆堅硬的心,他攥緊雙手,骨節青中泛白,又見他猛地松開,跨步向前,正要出言制止這場冠冕堂皇的殺戮,卻聽一聲清靈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住手!”
正在釘箱的道士聞聲頓住了手,靈霄君人見狀,厲聲一喝:“停下手作甚麼!繼續封箱!”
“你可封不得!”
清靈聲音再次出言制止。
靈霄君人四周環顧一圈,不見其人:“何人在哪裡!?有膽子就出來,别躲在暗處裝神弄鬼!”
“呵呵,你不是德高道士嗎?怎麼,這都不知道我在哪呢?”
靈霄君人面上一熱,惱羞成怒道:“我不管你是誰,我好言勸你休要在這裡搗亂!若是耽誤了吉時,驚擾江仙,有你好受!”
清靈之音轉為嗤笑。下一刻,便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立在祭壇之上。
隻見她神貌絕豔,身姿翩翩,宛如仙女下凡。
壇上壇下衆人皆是一聲驚呼。
楚燿一見來人,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一面興奮于涅天境來人救人一事便是十拿九穩,可另一面又在想為何來的偏偏是她,就是來的是千面也好啊…可眼下境況由不得鬧情緒了,隻好暗道:“多少也算是個幫手,先一起将劉啟初救出,其他再另作他說。”
就在他要采取行動之時,就見天姿舉起手中正在瘋狂抖動的大黑袋,輕笑的對着看得傻眼了的靈霄君人道:“你猜猜看,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靈霄君人面色一凝,鎮靜道來:“你究竟是何人?!為何前來破壞祭仙儀式?你有何陰謀?”
可還未等天姿回答,他忽地一拍額頭,一臉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那鳏夫的親人,不想他被江仙鎮壓,所以才故意破壞祭仙儀式的是不是?!”
他的這招含血噴人實是高招,一是先發制人,讓她辯了也是狡辯;二是讓衆人生出對她抵觸之心,接下來若她再說些什麼,衆人都會對她的話抱着三分懷疑态度。
楚燿想到此,心下不爽,忍無可忍,腳下一蹬,躍到台上,指着他大喝一聲:“放你的狗屁!”
靈霄君人忽見又多了一人,神色更絕,雙眼不禁散發精光,可一想到身在何處,又正了正臉色,擲地有聲道:“你又是何人?”說着看了看他身後的天姿,又道:“你們是一夥的?”
楚燿沒有同他廢話,厲聲一句:“戳穿你詭計之人!”
靈霄君人面色大變:“大膽狂徒!豈敢胡說!”
台下衆縣民一頭霧水望着壇上三人。
靈霄君人冷笑一聲,接着道:“好你們個奸人,看來你們是有備而來!”說着一個轉身,面向衆縣民:“各位縣民們!這兩人蓄意破壞祭仙儀式,乃是對江仙的大不敬!江仙現在很是憤怒,若不擒了他們二人給江仙賠罪,江仙定會怪罪下來。到時候,滄河縣也難逃此劫!快!将他們二人拿下!将功贖罪,以複江仙怒火!!”
衆縣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這時,人群中響起一聲驚叫。
“天呐!江仙生氣起來可是非同小可!滄河縣要倒大黴啦!”
這聲音一出,其中一些縣民也止不住害怕起來,顫顫巍巍附和着道。
“是啊,江仙生氣了不再保佑我們可怎麼辦?我們一定會被厲鬼殺死的!”
“厲鬼又要重見天日,來索我們命啦!”
“滄河縣就要完啦!”
“不!不!不要!我不要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啊!”
“我也不能死!”
“對!抓住他們!快抓住他們給江仙賠罪!隻要江仙不生氣,一定還會保佑我們的!”
“不要放過他們!他們是壞人!”
“快上那!抓住他們!”
衆縣民們欲要一湧而上,楚燿右手一揮,手中忽地出現一把長劍,冷光森森,兇光乍現!
衆縣民們哪裡見過這樣詭異的招法,吓得又一湧地退了下去,眼神帶着戒備看着他,不敢再上前半步。
楚燿手握長劍,氣勢威猛,眼中迸射出駭人的兇光,高聲一句:“我看誰敢上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衆縣民們一個激靈,又趕緊退了幾步,方才那幾個高聲喧嘩着要上前抓他的,更是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美人雖美,奈何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