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響午,天色依舊昏暗。
肖骐在客棧門前不停來回走動,晃得千面眼都花了:“你都晃了大半天了,能不能别晃了?”
肖骐聽了他的話,停了一下之後,又忍不住走動起來:“我也不想這樣啊,可是我着急啊。我一着急,就停不下來,一停下來,我就要亂想。不行不行,我不能胡思亂想,我要保持冷靜,冷靜!”
“那你冷靜下來了嗎?”千面戲谑道。
“啊啊啊啊。”肖骐抱頭嚎叫:“二郎到底去哪裡了啊?為什麼還不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千面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頭道:“店小二不是說了他跟少境主一起出去了嗎,你還擔心什麼?”
“你别亂碰我頭發。”肖骐一手拍下他的手,苦着臉道:“那不是更應該擔心嗎?都這麼久了他們都還沒有回來,許不是他們兩個都遇險了?!不行不行,我還是派人再去找找吧。”
千面最是看不慣他這副一點點小事就緊張到手足無措的樣子,翻了翻白眼,冷飕飕道:“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隻要他是跟少境主在一起,定是沒有危險的,就算真的有危險,那也是我們少境主的危險,你家二郎一根頭發都不會少的。”
肖骐聽完他這酸唧唧的安慰,不僅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慌了:“說句難聽的,要是顔公子遇到招架不住的,我家二郎不是死定了?”
千面徹底無言了:“……你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我們少境主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見肖骐一臉興奮向他身後沖去,一邊激動喊着:“顔公子!”
千面回身看去,就見顔塵一臉冷霜,慢慢悠悠的朝這邊走來。
千面當下一驚,心想道:“好久沒有見他這副臉色了,誰惹他了?”想來想去,也隻有那個人了……
肖骐幾個箭步沖到顔塵面前,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緊接一臉迷茫問道:“顔公子,我家二郎呢?他不是跟你一起麼?”
誰知顔塵聽了這話後愣了片響,才道:“我以為他先回來了。”
肖骐大驚:“???顔公子,你,你沒跟二郎在一起?”
顔塵垂下眼:“半個時辰前,我已和他分開了。”
“!!!”肖骐震驚轉為驚恐:“什麼?!!那我家二郎人呢?他人生地不熟的,他能去哪裡啊?他他他,他不會是遇到什麼危險了吧?”
顔塵眉頭緊皺,臉色更加難看了:“先派人在四周找找。”
肖骐整個人都吓軟了,臉色青白青白的,一副随時都要倒地的喪命樣。
千面不忍看他這副凄慘相,上前攙了攙他,道:“你别倒先,要倒也要把人找回來再倒。”
肖骐稍稍回了回魂,抖着嘴唇道:“對,你說的沒錯,我不能倒下。我,我要振作,我要找到二郎。”說完邁開腳就要走,可腳才剛着地,又是一軟。
千面半摟住他,道:“就你這樣子還找人?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多叫上些人,一起找。”他就這樣摟着肖骐走了兩步,又轉頭,對顔塵道:“少境主,你也一起?”
千面預想的答案沒有聽到,反聽他道了另一句:“我還有些事處理,你們先去找吧。”
這太陽可是要打西邊出來了?
千面在心裡嘟囔一句,便輕輕“哦”了一聲,就拖着肖骐走了。
顔塵擡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耳邊聽着不遠處的千面正對着肖骐說着調侃楚燿的話。
“你家二郎都多大了?一個人在外面有什麼問題嗎?他又不是三歲嬰孩,至于有人時時刻刻跟在他屁股後面嗎?”
“是是是,你家二郎最嬌貴,碰不得,傷不得,行了吧?”
千面的聲音夾雜在風裡嗡嗡傳來,直至最後隻剩下風的聲音,二人的身影也早已淹沒進滿眼的暗潮之中。
顔塵垂下眼眸,心口的悶痛如這片昏暗天空一般,重重向他壓來,壓得他快要喘不上氣了。
他在原地呆站了半刻,這才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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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閨暖帳,火光點點。
一曲琴音響起,流轉于封閉的暖房之間,隻聽得人心神一顫,沉醉于中。
忽地,門輕輕被推開,一片媚紫出現在楚燿眼前。
接着,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纖腰紫衣女子盈盈而入。她們輕甩袖上的輕紗,緩緩向左右散去。
琴曲一頓,轉為悠悠如流水之音,曲音舒怡,如那清水一般讓人心情開闊。
紫衣女子們長袖翩飛,漫舞于燭火閃爍間,如輕盈的彩蝶,如歡樂的雀鳥,如那令人心生喜愛的山間的嬌花。
楚燿看得出神,看得心動。
這時,紫衣女子們足下輕轉,聚成一排,雙袖齊齊向上甩動,又如波紋般緩緩落下。
落下之後,一把精緻絕美的合歡扇出現在楚燿眼前。
持扇的,是一雙細嫩白皙的玉手,指尖上暈染着讓人眩迷的淡紫色蔻丹。
合歡扇慢慢向左輕移,露出一隻足以讓人神魂颠倒的魅人美眸。
随即,便見合歡扇輕輕翻動兩圈,那扇後的女子終于現了面目,是一個極美極嬌的女子。她一露面,場上的幾名紫衣女子頓時黯然失色。
曲音由清靈慢慢轉為幽揚,一抑一頓,一升一降,仿佛皆是為持扇女子而生般;而她旋轉翩舞的身子,就如那琴弦的一音一調,将楚燿的心緊緊抓在其中,令他醉不自己。
楚燿單手支颔,目不轉睛地看着,眸光含笑。直見她美眸向他飄來,楚燿不禁撚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眼中更是迷離。
一曲已畢,紫衣女子們款款退下,輕輕掩上了房門。房中,唯剩楚燿和持扇女子,還有輕紗後的琴師。
持扇女子盈盈上前,做到楚燿對面,嬌笑道:“公子,紫月敬您一杯。”
纖手舉杯,紅唇輕啟。
楚燿眯着眼細細看她,看得紫月雙頰一熱,飛起一片紅暈:“公子,為何這樣看着紫月?”
楚燿伸出手指劃過她的緊緻細滑的臉頰,調笑道:“看你美。”
紫月捂嘴羞道:“紫月再美,也不及公子您的一二呢~”
楚燿哈哈笑道:“小嘴可真甜。”說到此,似是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又皺着眉道:“要是有些人能跟你這般會說話,那該多好。”
紫月聽他話中有話,又見他眉眼間帶有煩惱,便問:“公子您有什麼煩擾,不妨說來,看看紫月是否能為公子您解憂?”
楚燿本不想再提,可憋在心裡又難受得很,想着這女子不過一次之緣,跟她說上一說,也沒人會知道的吧?
思此,便将這件煩心事說給她聽,不過主人公不是“我”,而“我有一個兄弟”。
紫月乖巧端坐,細細聽來,聽到最後,撲哧笑了出聲,道:“公子,我看啊,您的‘這位朋友’,定是喜歡那位公子的。”
“喜歡嗎?”楚燿似是有些疑惑,不解問道:“你不過聽我說來,你怎麼知道他喜歡他?”
紫月道:“公子,不是紫月說大話,紫月看過的癡男怨女,那可比您走的路還多呢。你‘那位朋友’的這點小心思,可躲不過我的眼。”
楚燿愣了愣,端起酒杯又是一口下肚,酒雖香,勁也很烈。
楚燿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搖搖頭道:“那你覺得那個公子,也喜歡我朋友嗎?”
紫月沉凝片響,道:“這就不好說了。如果不喜歡,那您所說的那位公子平時為何又如此緊張您‘那位朋友’?可若是喜歡,他又怎麼會偷偷藏着一枚不知來路的同心鎖?同心鎖,那可是與相愛之人的情物啊~難不成,那位公子已有心愛之人?公子,您的‘那位朋友’,怕不是要失意了哦?”
“這怎麼可以!”楚燿拍桌而起,面色紅中帶怒:“三心二意的男人,我閹了他!”
紫月驚了一跳,一手拍着心口,一邊看了看他,遲疑一會,問道:“……公子,您激動什麼呀?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