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之日轉眼便到,楚府門前三四馬車列隊而排。
仆役們進進出出将賀禮搬上馬車,好不忙碌。
楚燿和肖骐站在門前,聽着肖管家語重心長的唠叨交代。
肖管家:“記住了,那盒松山煙墨是要送給雷三爺的,可别搞混了。還有,二夫人交托給雷夫人的那匹春棠蜀錦一定要好生護送,千萬不要磕碰了。若是髒了碰花了,你的小命也賠不起!聽到沒有?”
肖管家厲聲:“肖骐,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
肖骐揉揉耳朵,不耐道:“聽到啦聽到啦!你從早上到現在都說了百八十遍了,我都背起來了。”
肖管家恨鐵不成鋼道:“你看看你這樣,沒個正經!這次可是代表楚氏前去賀宴,千萬不要出了差錯!雖說天雷門雷門主和咱們宗主相熟,可門面上的事也不能因此馬虎應付,不然就失了兩門的情分了!聽明白沒?!”
肖骐點頭如搗蒜:“明白了明白了。”
肖管家歎了歎氣,一張老臉滿是憂心忡忡,遂轉過臉對楚燿說道:“二少爺,賀禮也搬得差不多了,不如您先上馬車候着,很快就可以出發了。”
楚燿道:“不急,肖管家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肖管家擺手:“沒有了,該交代的已經跟肖骐交代清楚了。”說着眼神飄在肖骐身上,道:“我剛才說的那些都好好記住了,别給我搞砸了,不然回來有你好果子吃!”
肖骐欲哭無淚:“知道了!”
三人正說着話,一名家仆前來報道:“二少爺,肖管家,東西都搬完了。”
肖管家“嗯”了一聲,道:“二少爺,該出發了。”
大隊車馬浩浩蕩蕩前行了。
行了一段路程之後,楚燿挑簾向隊伍前方看去,隻見行隊之中,兩道白馬白影異常矚目。他撂下簾子,陰沉沉道:“說說看,這是怎麼回事?”
正在吃着糖衣花生的肖骐一臉莫名:“?”
楚燿壓低聲音道來:“為什麼顔塵和千面也會跟着一起?你不要說你不知道。”
肖骐咽下嘴裡的花生,連搖手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楚燿瞟他一眼,“肖管家沒跟你說起嗎?”
肖骐搖頭:“沒有啊,他就跟我交代了賀禮的事,其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說玩為表清白,指天又道:“我可以對天發誓,這次我是真的不知情!我也是剛才出發前才知道顔公子和千面要跟着一起去扶風的。”
楚燿聽他說來也沒有繼續為難他,隻是皺着眉不出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二郎?”
肖骐輕聲喚了他幾句,見他沒有搭理,便也不去煩他,撿着糖衣花生一顆一顆吃着。
馬車在大道上不緊不慢走着,出了城門,人煙漸少;走過城郊,山野蔥蔥;途徑山林,遍地荒蕪。眨眼間,暮色重重,霞光滿天。
隊伍不停不歇行了大半日,大多人都已是泛累不堪。領頭護衛便擇了一處景色幽靜,又臨近河溪的空地停了下來,又命人搭了火堆,煮些簡單的肉湯,再拿了幹糧給衆人果腹。
楚燿在馬車上被颠的迷迷糊糊,也沒甚胃口,隻喝了一碗鮮香的肉湯就獨自一人朝溪旁走去。
溪風涼涼,水面随着晚風悠悠蕩着如樹輪般的漣漪,水中有雜草數株,幾隻蜻蜓從水面掠過,穩穩停着斑駁的枝葉上,靜靜沐浴着暮光。天邊堆疊的雲朵也被霞光染得通紅,風一吹,緩緩朝溪河飄來,頃刻間,溪水便被浮雲上了色,天上,河面,皆是一片绯紅。
楚燿正暗暗驚歎景色之美,全然不知有一個身影正朝他靠近,靜靜站在他的身旁。
黃昏暗昧,人影疊疊。
風吹着林葉簌簌輕響,偶有幾聲鳥雀啁啾聲,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
然而,這份美好隻停留了半刻,便被幾聲嘈雜驚得蕩然無餘。
楚燿一扭頭,又是一驚,脫口就是一句咒罵,待定了神後,才怒怒道:“你跟個幽魂一樣站在我旁邊做甚麼!?”
顔塵也沒料到他突然轉頭,正要與他道歉,隊伍那邊的嚷鬧聲卻是更甚。
楚燿輕輕哼了一聲,甩手便向着人堆走去。顔塵也一同跟上。
慢慢靠近,才聽得幾聲厲喝。
“說!?你是何人?為何要混在我們當中?”
“快說!不然要你好看!”
“對!老實交代!是不是賊人?是不是想劫我們的東西?”
“好大的狗膽!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連楚府都敢劫?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想去見閻王!?”
“不出聲幾個意思?好!嘴挺硬!沒事,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出聲!”
“怎麼回事?”
楚燿聽了個大概,這才冷冷問道。
衆人聽見他的聲音,忙忙向兩邊退開。
領頭護衛上前禀告:“二少爺,方才我們檢查賀禮時,發現這人在馬車旁鬼鬼祟祟,便把他扣了下來問話,誰知問了半天,他也不出聲,嘴硬得很!二少爺,這人出現在這荒郊野嶺已是古怪,您再看看他大熱天還裹得跟個粽子一樣,舉止十分可疑!我想他定是賊人僞裝,想要擄劫我們的賀禮!二少爺,您看該如何處置他?要不要……”他說着比劃了一個動作,目光相當森冷。
楚燿冷冷瞪了他一眼,遂轉頭仔細看去,果然見一個全身裹得嚴實、隻露出一雙眼的人站在前方樹下。他定定盯着這雙眼看,發覺這眼睛看起來甚是熟悉。
他還在思想在哪裡見過這雙眼時,那人卻朝他沖了過來。
領頭護衛見狀,立即拔刀擋在楚燿身前,厲喝一聲:“你要做什麼?保護二少!”
随即便是锵锵一頓拔刀聲響,所有佩有刀劍的護衛都拔出了武器,劍鋒直迎來人。
那人被這陣仗吓了一跳,停下腳步後,一道女聲接着響起:“二哥!”
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人扯下包着頭臉的長巾,一張秀臉出現在衆人面前。這裹得嚴嚴實實的不是别人,正是楚黎夢!
楚燿震驚:“楚黎夢!??”你怎麼會在這裡!?”
衆護衛驚得趕忙收起了刀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時連賠罪的話也忘記說了。
楚燿一時也是蒙圈狀态,愣了片響,他才擺手讓衆人散去,連帶顔塵也被他趕到一旁。
待人走盡隻剩他們二人,楚黎夢這才嘿嘿笑了幾聲,上前攬着楚燿的手臂,嬌聲道:“二哥,人家也想去跟你去扶風嘛~”
楚燿如夢初醒,“你一路偷偷跟着來的?”
楚黎夢道:“不是,我是躲在賀禮箱裡面…剛才停下之後,我趁大家不就以才從裡面偷偷爬出來,誰知腳才剛沾地,就被逮住了……”
楚燿一張臉五顔六色,語氣冷冷道:“楚黎夢,可以啊你,看來以前都是我小瞧你了。”
楚黎夢忽略他語氣中的譏諷和怒氣意,拍拍胸膛道:“那是當然,論躲藏,我敢稱第二,就沒人敢做第一。嘿嘿,要不是出門的時候喝多了一杯梅子飲,我能躲到今晚!待到夜黑風高我再出來,神不知,鬼不覺!”
“你還挺驕傲啊?”楚燿冷聲冷氣道。
楚黎夢眼尖心細,暗道一聲不好,遂軟聲軟氣拉着他的手臂左右甩動,撒嬌道:“二哥,我都多久沒出過城了,整日不是待在府裡就是去莊雯府上,最遠也就是去東市西市逛一逛,我都要被悶氣了!你就行行好,讓我跟着你一起去扶風吧~”
溫香軟語确實迷惑人心,楚燿一個不留神就險些脫口答應了她,“不行!要是被爹和大哥知道我帶你出城,肯定會扒了我的皮,你現在趕緊給我走!我叫人送你回府!”
楚黎夢哪裡肯妥協,“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前天已經跟大哥嫂嫂說過了,近來這半個月,我都會在莊府上閉門跟莊雯學習女紅!莊雯那邊我也跟她說好了,大哥他們不會知道我跟你去了扶風的。”
楚燿淺想一番,還是覺得不妥,“莊雯那邊你倒是打點好了,這邊呢?你當這些護衛仆役都是瞎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