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眸光一閃,略微興奮問:“他做什麼了?”
連鳳逑露出玩味一笑,說道:“雷三叔醒後,竟也将此事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拉着子言的手神情告白。”他雙手緊緊拽着薄被一角,一臉癡戀道:“‘子言,你放心,我既親了你,我就一定會對你負責的!等我回天雷門後,我立即找媒人上門提親,你信我,我一定不會負你!’哈哈哈哈~你是沒看到子言當時聽到這句話的那個表情,震驚中帶有點茫然,茫然中帶有些羞憤,羞憤中又夾雜着那麼一點扭捏,别提多精彩了,哈哈哈哈!”
楚燿對一個人的臉上可以同時出現這麼多的表情深感震撼,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比冰山還要冷的連鳳戚,實在叫他難以置信。不過最讓他吃驚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雷滄餘的腦子确定沒有藥壞嗎?“雷三叔真的這麼說了?”他懷疑道。
連鳳逑笑得直捶床闆,帳幔流蘇随着他的動作不停晃動,他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道:“騙你做甚,我就在旁邊目睹着這一切,難道還能是我幻想幻聽的不成?”
楚燿遞給他一個冷眼,“連鳳戚可是你同胞兄弟,他被人占了便宜,你還笑得出來?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嗎?”
連鳳逑卻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子言的性子,就他這樣,有人要我就要求神拜佛了,更别說雷三叔為人也不錯啊,年輕有為,姿容俊朗,脾性也溫和,與子言更是門也當,戶也對!嘿,這樣說來,雷三叔簡直就是子言托付終身的絕佳對象啊!你說是不是?”
楚燿隻幽幽吐出幾個字:“我看你是瘋魔了。”
連鳳逑忽然朝他面前一湊,定定看了他片響,道:“楚思遙,你不會是對龍陽之好的人有偏見吧?啊?不會吧?現在都什麼世代了,你不會還這麼迂腐吧?”
楚燿眸色一深:“我可沒有這樣說。”
連鳳逑笑着捶了捶他的肩膀,道:“這還差不多。”
二人結束了此話題後,又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東扯一些,西扯一些,竟也聊得十分愉快。
夜色漸濃,有風吹開了虛掩的窗戶,微有涼意。
連鳳逑攏了攏錦衾,綿長的呼吸聲慢慢揚起。
“連鳳逑?”楚燿輕輕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無人回應。他轉頭一看,連鳳逑早已進入甜美夢鄉了。
楚燿歎了歎,雙眼直勾勾望着帳頂,毫無睡意。
深夜未眠的,除了他,還有肖骐和千面。
肖骐房前有一棵參天樟樹,月輝淌在翠綠葉上,每一片葉子都好似鍍上了一層銀光,閃光點點。乍眼望上去,好似一整片的星空就在眼前,隻一伸手,便可輕而易舉地觸摸。
“真美~”
二人坐在門前台階上,肖骐一邊感歎夜色之美,一邊小口小口吃着手中醬肉餅,肉味飄香,與清涼的風混雜一起,竟有一種迷人的香氣,讓人欲罷不能。
千面仰望星空,眼中是似水的溫柔,“大半夜的吃這麼多,不怕睡不着嗎?”
肖骐搖頭:“我隻有餓的睡不着,沒有飽的睡不着的。”
千面輕笑道:“今晚沒吃飯?”
肖骐沉了沉面色,隻覺有陰冷爬上心間,心頭跳了一跳,才道:“沒有胃口,隻吃了一點點。”
千面驚疑:“你還會沒有胃口?”說着伸手撩開他後頸的領子一看,紅痣的顔色果然淺了許多,怪不得近日的食量逐漸變少了,看來梵音咒頗有成效。
肖骐沒想到他突然做出這樣親密的動作,腦袋轟然狂嗡,臉上浮起一層紅霞般的嫣紅,雙眼不知所措的到處亂瞟,就是不敢去看他。
千面縮回了手,見他的臉紅得如烈陽,怔了怔,問道:“作甚麼臉這麼紅?”
肖骐一個激靈,語無倫次道:“啊?臉紅?沒有!不是!哦,這醬肉餅太好吃了,好吃得我臉都紅了。”
千面隻是笑笑,也沒有拆穿他這個劣質的謊言,隻接着他的話道:“能不好吃嗎?這可是我排了将近一炷香才買到,你要敢說不好吃,我現在就給你摳出來。”
肖骐滿心的紅粉飛飛都被他的話吓散了:“咦,我都吃進去了你還要摳出來,你這人怎的這麼惡心呢~”
“說誰惡心?”千面橫眉道:“誰半夜不睡覺給我傳音說肚子餓?我都睡下了還要出去給你買吃的,你敢說一句不好吃,那你的良心還不如喂狗得了。”
“是是是,你說的對。”肖骐吮了吮十指上殘留的肉汁,一臉滿足道:“我這不是說了好吃了麼?你還想怎麼樣哦?要不然…我以身相許好了?”
千面被他的話驚了一驚,不知作何反應。
肖骐卻移過了頭,指着夜空上的星河道:“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美的夜色了。你看,那顆星好大好亮啊~”
千面看了兩眼隻覺不過如此,便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遞給他:“一手的油,擦擦吧。”
肖骐接過,胡亂擦了幾下,又遞還給他:“呐。”
千面翻眼:“你好歹洗了再還給我吧?”
肖骐沖他吐了吐舌頭,調皮道:“也是哦,那我洗好再還你吧。”
語罷,将絲帕緊緊攥在手中。
明月橫空,銀輝滿地。樟樹間流瀉的光影落在二人身上,将他們相距一尺的背影糅合為一,如兩棵緊緊相纏的連理樹。
天雷門,禁地。
月色凄冷,夜風森寒。
夜色中,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深黑大門前。
左右守衛一見來人,深躬一禮:“主人。”
黑影大袖一揮,大門倏地彈開。門後深深無盡的黑暗如漩渦般令人眩暈,他隻看一眼,便又将大門揮上。最終,他的視線落在那朱紅的高牆上。
半響,他清冷的聲音貫穿夜的濃黑,“人呢?”
守衛二人垂下頭,不敢應聲。
久久之後,黑影重重一聲歎氣,“罷了,緣緣孽孽,關得了一時,關不住一世。”他說着揮一揮衣袖,道:“你們也退了吧。”
守衛抱拳躬身,身形一消,便成兩縷輕煙,隐入大門之中,化為兩尊怒目畫像。
黑影仰頭望着漸消的弦月,喃喃自語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遙遠天邊,濃黑之間,有一絲曦光透了出來。
黑暗到底會褪去,朝陽也終有升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