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燿垂下眼眸,伸手一摸腰間,摸到了一道冰涼的觸感。一擡手,那枚晶瑩剔透的引魂鈴已躺在了他的手心。
眼裡蒙上一層愁雲,心中思緒萬千。
“思遙,怎麼了?”顔塵來到他身旁,輕聲問道。
楚燿将引魂鈴握在手中,低聲道:“雷二伯消散的時候,有一縷死魂,從新止體内飄了出來。”
顔塵從他話中聽出了一絲微妙,眉眼一動,上前一步道:“思遙,這也許隻是個巧合。”
楚燿定了一會,搖搖頭,沉聲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這中間肯定有什麼事被我們忽略了,可究竟是什麼事……我想不到!”他越說語氣越急,渾身都透着不安:“顔塵,你幫忙想想看,其中有沒有遺漏掉什麼細節?或者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了我們都沒有注意到的?”
顔塵抓住他的雙臂,溫言道:“思遙,你先冷靜下來。”
楚燿深深吸了一口氣,情緒緩緩平和。
顔塵對他方才那番話思索片刻,道:“遺漏的細節?這個很難說,事情發生的措手不及,很多細節我們根本無從考究。至于奇怪的事情?這點我也有同感,隻是一直苦于沒有頭緒,無法深究。思遙,你放心,不管什麼事,隻要發生了,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迹,我們會找到的。”
聽他說來,楚燿一顆心才定了些許,隻是眉梢處的陰霾始終揮散不去。
顔塵擡手替他揉了揉眉心,柔聲道:“思遙,不要想那麼多,上馬車歇息一下吧,等下就要啟程了。”
楚燿:“嗯。”
另一邊,肖骐“咔擦”咬了一口甘薯,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千面,道:“你說,二郎什麼時候和顔公子這樣要好了?”
千面收回視線,道:“我怎麼知道。你天天和你家二郎在一起,你知道的不比我多?”
肖骐咽下甘薯渣渣,道:“那你還整天跟着顔公子呢,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千面翻了翻眼,道:“我跟着少鏡主是因為公務!”
肖骐将信将疑:“哦?是嗎?”
千面道:“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肖骐笑笑不說話。
千面又道:“再說我又不是一天十二時辰都跟着少鏡主!其他時候他在做什麼我怎麼知道?你就不一樣了,你基本天天都粘在你家二郎屁股後面,你會不知道?”
肖骐一想還真是如此,“那為什麼我從來沒有發現他倆走這麼近了?”
千面在他面前豎起兩根手指,道:“有兩種可能。”
肖骐:“??”
千面道:“第一,要麼是他們掩飾的好。第二,要麼就是……”他故意停在這裡沒有繼續說下去。
肖骐急不可耐催問道:“幹嘛停下來啊!第二是什麼?”
千面一指彈在他的眉心,道:“你蠢。”
肖骐一聽這話,哪裡還坐的住,立即揮動手中的甘薯作勢就要砸去!
二人打鬧半刻,千面一把奪過他的甘薯,咬了一口,道:“别玩了,我有話想問你。”
肖骐哼哼唧唧幾聲,又掏出一根甘薯咬了起來,口中嚼着甘薯,還不忘嘟囔:“剛才給你又不吃,非得搶别人吃過的,什麼毛病~”
千面略過他的不滿,直接問道:“你對你家二郎的那把手镯劍有多少了解。”
肖骐:“手镯劍?你不會說的是乘風吧?”
千面道:“原來它叫乘風?”
肖骐點頭:“是啊,乘風是宗主送給二郎的生辰禮。不過二郎不怎麼喜歡它。”
千面疑道:“為什麼?”
肖骐道:“因為二郎更喜歡秦懷啊。”
千面:“怎麼說?”
肖骐放下甘薯,道來:“事情是這樣的,二郎和堂小姐的生辰隻相差一日。在二郎和堂小姐十五周歲生辰的時候,宗主拿了兩把劍回來送給他們。照理來說,乘風不化形的時候是一隻銀镯,樣式更适合堂小姐。可哪知道堂小姐偏偏也看上了秦懷,二人一頓争搶,後來堂小姐想了個法子,就是二人進行三輪比武。誰赢了,秦懷就是誰的。”
結果不言而喻。
肖骐又道:“當時二郎輸了比武後還跟堂小姐鬧了好久的别扭呢~說實話我也不懂刀劍,不過我覺得乘風就挺好的啊,又特别又方便攜帶,誰不愛呢。”
千面道:“可惜就你的好二郎不愛。對了,你說乘風和秦懷都是楚宗主拿回來的?他是在哪裡拿的?或者這樣問,這兩把劍,是誰給他的?”
肖骐道:“這我怎麼知道啊。你認為宗主會和我一個下人說這些嗎?”
千面:“……好吧。”
肖骐嚼完最後一口甘薯,道:“你要是真想知道,下次見到宗主的時候你自己去問他呗~不過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哈,宗主每天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都不知道多久沒見過他了呢~”
千面蹙着眉,暗暗沉思。
不多時,暮色越來越沉,隊伍再次啟程,争取在入夜後到達落腳的城鎮──夢城。
行出了幾十裡後,天空突然響起悶雷,轉眼狂風呼嘯,沙塵滿天,前路早已模糊在了風沙之中。
簡單來到馬車前,大聲報道:“二少爺,風實在太大了,馬都走不了啦!”
楚燿扯住胡亂拍打的簾幔,道:“啊???你說什麼??”
簡單:“我說!風太大!馬走不了了!!”
楚燿抹了抹滿臉的風沙,道:“那怎麼辦?這裡沒有躲避的地方,我們停在這裡也不行啊!”
說話間,聽見風聲中傳來馬的嘶鳴,有人影從黃沙滾滾中奔了出來,原來風起之後,千面便率先駕馬到前方去探了路。
千面高聲道:“簡護衛,前方一裡處有一處宅院,我們可以到哪裡去避避風!”
簡單眯着眼看了看天,道:“那我們趕緊出發過去吧~我看這天就要下雨了!”
千面從懷中拿出一條帕子蒙住口鼻,道:“我在前頭帶路,快跟上!”
衆人連連驅馬緊跟其後,很快便來到了宅院門口。
千面下馬拍門,拍了十來下也無人應門,正當他想着要不要破門而入時,裡面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接着大門緩緩打開,一隻蒼老如樹皮的手扶在門框上。
千面一擡頭,便對上了一隻凹陷且混濁的眼睛,他的心緊緊一提。
與此同時,天上劈來一道閃電。
滴滴滴滴。
豆大的雨滴疾速降下,眨眼便灌滿了天地。
“諸位公子,小姐,這邊請坐。”
肖骐道:“老婆婆,您不用麻煩啦,我們自便就行了。”
花白頭發的老婦笑眯了眼道:“不麻煩不麻煩,你叫我孟婆婆就行了,這鄉野之處難得來這麼多人,我高興那~你們坐着,趕緊坐着啊~對了,還沒有看茶呢。”
衆人盛情難卻,應聲坐下了。
孟婆婆老臉一喜,大聲道:“老不死!老不死的!快來看茶!”
沒過多久,一名老丈端着茶盞步履蹒跚地向他們走來。
孟婆婆笑呵呵道:“這是我家老頭子,叫孟千俠。來來來,不多說了,各位公子趕緊請喝茶。”
楚燿以茶緻謝道:“孟婆婆,孟爺爺,感謝你們借貴院給我們避雨。肖骐,取些謝金給兩位老人家。”
還未待肖骐取出銀子,孟婆婆已手快阻止了他的動作,“謝詞我們就收下了,謝金嘛就不用啦~我們兩個老家夥天天守着這座宅子,也不用花什麼銀子的。”
肖骐左右為難,見楚燿點點頭,他這才伸出了手。
孟婆婆借着昏黃的燭火打量着眼前的肖骐,慈笑道:“看看這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長得,真俊那~”
肖骐被她誇紅了臉,摟着她的手臂叫得那叫一個親熱:“孟婆婆你瞎說什麼大實話呢,哦呵呵呵呵~”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