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許仙人的溢美之詞,他似笑非笑看着我,站在竹下兩兩相望望,高馬尾銀發冠梳起,額前灑下一縷碎發,長長睫毛在眼睑處打下一層陰翳。靜默那一刻日影穿林,水聲潺潺,亭外魚躍輕波,聲如玉碎。光裂溶溶,茶煙暖暖驅走寒意。風起梅瓣四處彌散,那女子微閉眼眸,她思緒像是漫卷在縷縷梅香中,仿若沉醉了千年。青石小徑,花開纏綿,霓裳輕舞,蝶飛翩翩,錦瑟聲聲,空靈缥缈。含笑水榭飄香,嬌羞落腮靥。明明素未謀面,卻帶着三生迷離,看她清如曉月,白衣如雪翩然,仿佛不惹一點塵埃。再看看眼前人,星眸冷貼劍目,青絲成紮,脈脈含情的目光,飄向我火熱臉龐,不動聲色淺笑。擡頭等待人間四月天,怒放我心頭的萬紫千紅,迷茫中隻驚鴻一撇,從此淪陷于一眼千年。踏入夢幻中久久揮之不去,前世今生的輪回之旅中。他一直将孤勇進行到底,樹大招風的他,最後與全天下對抗,走過被勇猛精進割裂的前的片頭曲,在他一生演繹到劇本中,寫滿了權謀與血色抉擇,我的心有些隐隐作痛,痛定思痛的望她一眼……忽而許仙人的聲音傳來:“二位别看了,有的是時間,來、嘗嘗老身的茶如何?”我臉有些燙燙,他則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去,
茶裝在精緻的銀瓶裡,并用竹葉細細包裹,不時散發出原始茶葉香與竹葉的清香香,她用清澈的泉水煎煮茶,泛起如螃蟹眼的小氣泡,正是烹茶的好時機。新茶煮好後倒入茶盞,茶湯如碧波蕩起層層漣漪,讓人深感此中必有妙趣擋不住。透亮的陽光中開水有着春天的溫潤,茶葉亦在沉浮間晃蕩着心裡頭的安甯,此時的心好似被分成兩半的光景,
一半是歡愉到極緻的絢爛,
一半是裝滿一個人的初萌,緩緩入口的茶,帶着适宜溫度,他喝了一口禁不住贊歎:“好香啊!本将軍征戰四方戎馬倥偬,很少有閑暇時間,對于茶葉不甚了解,請問許仙人,這茶看似不是綠茶,這?白茶還是黑茶?”
許仙人并不看他:“将軍這是青茶,是半發酵茶葉,黑茶是渥堆再發酵,屬後發酵,白茶是輕微發酵的。
所以特别容易讓人混淆,因為它是半發酵茶,将軍不了解也是自然的。介于綠茶不發酵和紅茶全發酵間,平時叫青茶,這半發酵呢?如同小滿,人生不能圓滿。半滿修一身正氣撐天地,留三分匪氣鎮小人養七分俠骨行天下,待三分痞性系紅塵。存半點猖狂傲侯王,去滿腔赤膽照日月。藏半點愚拙避禍害 ,留一縷鋒芒斬奸爾,固一方棱角守初心。将軍明白我的意思吧?”他并不回答,看來還是沒有參悟。我感歎:“玉壺□□,賞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雲初晴,幽鳥相逐。眠琴綠陰,上有飛瀑這意境不可多得啊!”許仙人接着道:“獨處靜思,是修身養性的妙法。靜坐時,心也能沉靜下來,細細梳理過往,把自己的決策逐一複盤,常做這般自省,能在一次次總結裡,修正自己的軌迹,這才是高人。這世人啊!總以為厲害的人要棱角分明,驚天動地才能驚世駭俗,講真正的高手是把自己修成“無相”的存在。像清晨的霧氣,遇山化雲,遇壑成溪,還要如深潭靜水,風吹不皺,石落無痕。其實不是消極避世,而是勘破生命本質後的終極自由。無相的本質是懂得人生無常,所以不執着萬物,讓自身充分體驗,悲時不沉溺,欣時不貪着。像鏡子般映照萬物,卻不留任何影像,像天空般包容雲雨,卻永遠潔淨如初。将軍覺得老身的話如何呢?”他道:“本将軍生來注定一戰而決天下,若名揚天下豈懼挑戰?大丈夫當戰袍換龍袍,主沉浮定乾坤,乃此生之向往。”我歎息:“人不可太執,若生在棋盤上,我們都在為了名與利、輸赢得失拼個你死我活,富貴繁華,對人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而重要。可是人生如夢,不必過于執着于世俗的得失與成敗,一切事物都如同塵埃一般,終将歸于虛無。這并非消極避世,也不意味着放棄,而是一種超脫和釋然。我們仍然為自己的夢想而奮鬥,為身邊人的豐衣足食而付出,隻是多一份豁達和從容,能在紛擾中找回自我,能以更加從容和淡定的心态去面對,不再被期待的結果所束縛,也不再為了一時的得失而喜怒無常,許仙人在下對您所言的理解,您覺得如何?”“姑娘高瞻遠矚,老身自然刮目相看,想來将軍該好好領教一番為妙。”“将軍此時如日中天,揚眉吐氣時,大約理解不了許仙人的肺腑之言。或許能夠醍醐灌頂的不是苦口婆心的說教,而是撞南牆不回頭時到痛楚吧?”我禁不住歎。“姑娘果真與世間庸脂俗粉不同,不虧……”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不再往下說,說不得明不得,着天機想來對任何人都不夠厚道吧?我倆打着啞謎,一旁的霸王則一頭霧水。
他耐人尋味的望着我,見那個許仙人回屋子的空檔,“這個許仙人怎樣?”耳畔輕輕掠過的他有些迷惑的聲音。我打着馬虎眼:“三十多歲的人雖風韻猶存,可畢竟歲月不饒人啊!将軍不但牙口好胃口也好,硬的老的張口就來,不挑食好養活。”“去去去、說話正常點,本将軍問你她人如何?”“将軍我很喜歡這個許仙人,她真是世外高人啊!你怎認識她的?這般運氣好生令人羨慕啊!”我一副小迷妹的表情望着許仙人輕輕說。那許仙人大約明白我的意思,她走出屋子,抿嘴一笑并不搭話,眼睛似問非問看向我。
桌下他輕輕扯扯我的手,我目瞪口呆看向他,誰知他臉上面無表情,連眼皮都不擡一下。手心裡的溫度很是熱乎,心來片刻升起溫存,是輾轉一生的期許嗎?那身旁淺淺彌漫的茶煙,或許是緣定三生的相思袅袅。為了今生的邂逅,我輕染桃花的嫣紅,淡沐曉露的清涼,摘取雲朵的輕柔。采撷曠野的空靈,收藏溪水的清秀,描繪如花的容顔。脫去鶴氅?羽裳,直至最後斷根如腰斬,在獨守靈山寂寞中,鐘聲陣陣裡盼君來。如今亘古柔情,化作這個院子悠婉冷韻中,等他一個回首,當深邃的凝眸,被茶香迷醉,溫情裹挾着蜜意泛濫襲向我。額前一縷青絲被微風吹起,剛要低頭喝茶,随着低頭那縷青絲飄向杯中。他輕輕抽出手,嘴角上揚,那一笑如春風拂面,溫柔的将我的頭發抿向一邊。若人生路上若能常常遇到這樣明媚笑容的人,該是多麼幸運的事情啊!我含羞擡眸:“謝謝将軍。”誰知他有些不自然道:“我隻是手癢而已。”眼前旖旎場景随着這句話,頃刻化為烏有,我鄙夷道:“”手癢了就撓撓,省的到處亂抓。”見我如此不解風情,他也回敬:“不識好歹該有個度?别傻傻分不清好壞不分,一個女孩子家伶牙俐齒,很不讨喜的。”我有些忿忿然,當年不曾喝下孟婆湯,隻是不想忘記他,哪怕忘川河浸泡千年,我也得留住這份念想,而這個貨指定孟婆湯喝多了,除了傻還有裝糊塗,若是想得到他一句美言,那堪比人間爬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