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亦随着他的樣子合掌作禮,思忖了一會兒這個怪問題後答道:“我從彼岸花海來,到...到哪兒去?我不知道。”
和尚微笑着看着她,笑得莊嚴悲憫。他的聲音洪亮,似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施主當是從冥界來,又往冥界去。”
她歪了歪頭:“這樣說,也對。”
和尚呵呵笑道:“大千世界,因果造化。施主本不會降生在這世上,但為着一樁因果得以化作人形。你得了花神和北陰大帝的各一滴血才有了靈識。而追本溯源,這個因是為了冥界。花神的降世是為了守護彼岸花海的安甯,而北陰大帝去往彼岸花海更是為了守護冥界。所以貧僧才言,你從冥界來。”
“原來是這個意思。”孟元點了點頭,“那我往冥界去呢,又是何意?”
“你将獻身于冥界,盡你所能守護冥界、普度蒼生。”和尚笑着,“你和北陰大帝一樣,都是從冥界來,往冥界去。”
她是要當帝後的,自然要和他并肩立在一起守護冥界蒼生,這樣說的話,的确很對嘛。
孟元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頭戴寶冠的和尚再次呵呵笑了兩聲,搖頭道:“施主又想錯了。貧僧的意思是,施主是要當起大任之人。”
當帝後不用當起大任嗎?
“施主是兩生道定下的繼位之人,是冥界未來的大帝。貧僧今日便是為此而來。”
孟元驚得愣怔,急忙道:“兩生道定的是我,怎麼可能呢?”
和尚伸手向她的眉心,在離她一寸之處停下,她眉心中間那朵白心黑瓣的蓮花紋漸漸顯現,随着和尚的手指抽離出來,在他的掌中開出一朵蓮花。
白心、黑瓣,皆是由那黑白兩道雲絲構成的。孟元很熟悉,它就是兩生道。她愣愣地看着它。
“施主有着一顆佛心,又有着足以當起大任的修為,善哉、善哉。”
入夢前的記憶忽然湧入她的腦海,她不再如一縷遊魂一樣飄蕩着,她想起來玄冥那樣望着她的時候說出的話,于是刹那間了悟了什麼。
她極力掩飾下自己的驚懼,卻還是顫着聲道:“我在曆劫嗎,曆、曆繼位之人的劫嗎?”
和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的确将你送入十萬年曆劫之中,但你還未開始曆劫。他不願你知道真相,但繼位之人在曆此劫難之前,須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貧僧想,施主已見過花神曼珠,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了。”
孟元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玄冥不願讓她知道,想是怕她知道後太過慌亂吧,她現在的腦子裡就像有一團漿糊在亂轉似的。
她不能否認自己沒有佛心沒有修為,可是恍然發覺自己恰恰好合得上兩生道所選的人的時候,還是會這樣的驚訝。她垂首思索了一陣,和尚沒有催促她。
讓她做帝後,她沒有覺得不能做,因為帝後的責任并不大。可是帝座卻不同,她真的能和玄冥相提并論嗎?自己真的能将那些事情做好嗎,像他一樣做個好君王嗎?
那些人的臉龐一個個浮現在她的面前,十閻王爺、六閻王爺、空智、魏清明...她還記得很多人一聲聲地稱她為孟大人的樣子。
若兩生道真的沒有選錯,她願意試一試。
末了她擡起頭,看着和尚道:“那我要做什麼呢?去曆劫嗎?”
和尚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
“我那作孽的徒兒空智執迷不悟,如今他當是在往生海上取回他的原身了。貧僧即刻就将你送出此境,若北陰大帝無事,你則重入境曆劫;若北陰大帝盡了此生職責,你即刻繼位為南陽大帝,庇佑冥界蒼生。”
她紅潤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她知道眼前這和尚是誰了,空智為什麼又逃了出來到了冥界呢?
但最要緊的是:“什麼叫盡了此生職責,他會有危險嗎?”
地藏菩薩轉了身向來時的白茫茫處走回去,步子不緊不慢,她急忙跟上去卻一直落在他後面一步。
菩薩緩緩道:“因果相扣罷了。昔日你落入妖界之時,他為了換你平安,親自修補回洛華的元神。此事逆天而行,費去了他半身修為。貧僧的這幾個弟子,都不讓人省心啊。”
他當年同她說,若是妖尊青岐不放她,他就舉全冥界之力攻入妖界,如此一來弄得個你死我活定然不是青岐要的局面。她當時竟如此信以為真,輕易地信了為洛華郡主瘋狂到如此地步的妖尊會為了這樣的威脅放了她。
修補元神,費去半身修為...怎麼會,他怎麼會這麼傻呢?
她望向左手上的九幽玉戒指,這兒還存着他的一成修為,也就是說,他如今身上隻剩從前的四成了?
她在别人口中聽過空智當年有多厲害,是少年時的玄冥與蔺滄皆不敵的,而今他又能沖破金缽的封印,那玄冥、那玄冥....
她奔跑得更快,可是菩薩的身影卻越來越被茫茫的白煙籠罩。
“您沒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