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城本丸外,人流如織。
正室夫人幸子誕下子嗣,過些時候便是隆重的慶祝盛會。有餘力的人們帶着禮物前來慶賀。哪怕不能進入城中觀看典禮,因為希望自己的禮物能夠為慶典增添一份喜意,那便是自己的榮光了。
村莊到這裡有相當遠的距離。總五郎一行人走到半路上才獲得慶典即将舉行的消息。
打量着眼前被人群包圍的宮門,他有些驚訝:“這種活動,應該有很多達官貴人到場吧?”
一路上向他吹噓見聞的同行者點頭:“那是當然。隻有100人能夠真正面見将軍,那都是絕對威名赫赫的大人們。”
總五郎陷入沉思。将軍的添丁之喜。在這種盛會期間,上報領主逼壓平民,殺妻殺子的事,真的合适嗎?大人們有精力來管這種“小事”嗎?會不會被掩蓋下來?
這裡彙集了衆多勢力,自己能得到支持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但同時,對方獲得幫助的機會隻能更多。
同行者還在滔滔不絕地談論着:“要說現在最受信任的,那就是宇歌山夫人......”
總五郎感歎道:“真是不順啊......”
“啊,你有沒有準備禮物?可以交到那邊。”那人一邊說着,一邊從行李中掏出包裝精美的禮盒:“我走這麼遠的路,就是為了能讓這東西出現在祭典上呢。”
小小的盒子中,是一塊質地堅硬,表面光滑如鏡,通體烏黑的墨塊。
“如果被選用的話,我家的作坊就......”
那人碎碎念着前去排隊。留下總五郎對着持械的門衛沉思。
【郊外有人裹着破草席蔽體,大奧中未滿月幼子的慶典卻如此奢華。】
良久,男人歎口氣,捏緊背上的行囊,轉身去尋找能過夜的地方。
旅店是不用想了,一定爆滿且價格高昂。不過這種時候,大概睡在路邊都是安全的吧?
來這裡觀看盛景的窮人很多。要是帶着禮物,哪怕擠到跟前都不會被驅趕。總五郎遠遠旁觀又自顧自離開的樣子并不起眼。
但熙攘的人群中,一個身背箱箧,面飾濃妝的年輕男子,卻早已注意兩人很久。此時,總五郎離開,男子便轉過身來,明目張膽地注視着他的背影。
他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想什麼,好像苦惱非常,塗成深色的指甲尖銳猶如獸爪。
明明是一副走夜路會吓到人的打扮,但他此時混在激動的人群中竟毫無違和感。人們并不特意繞開他,視線偶爾從他身上劃過,也對此人的奇裝異服視若無睹。
【那人身上,有神息......】
年輕人兀自想了一會兒,還是收回了目光,繼續望向城池上空。
在他的視野中,陰沉的妖雲正在那裡徘徊不去。微弱的鈴音從他背上的箱箧中傳出,一聲,又一聲。
不同于外面的擾攘,重重宮門内無比寂靜,來往的女中、侍從都放輕腳步,低聲細語。
這樣如死水一般安靜的庭院裡,忽然吹起一股沁人心脾的風。微微變紅的楓樹枝丫一低,凡人看不到的身影穩穩落在了那裡。
小佑捂住嘴巴,驚訝地看着華服侍女們從自己面前走過。再低頭,便注意到自己透明的身軀穩穩坐在楓葉上。
身旁,剛剛随風落下的神明大大方方地站在地面上。他踩着松軟的苔藓向女孩伸出手:
“不是想看看将軍是什麼樣子?下來,我們去找。”
能以這樣的形态來到這裡,是夏油傑破障之後,術法範圍幾何倍增長後的效果。
一直以來,他總給自己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枷鎖,為眼前的人與事所困,無法去真正了解世界。
而當他開始對“真實”感興趣,禁锢一層層消去,依托靈體、神力得到的增益就越明顯。
森殿本就是當地土地神,擁有在自己領域中自由來去的能力。特别現在神明數量銳減,這座森殿力量膨脹的過程中沒有阻礙,自然就無上限地擴張了地盤。
雖然江戶城一直卧虎藏龍,為避免麻煩,夏油傑控制了森殿的本能,沒有真正将這塊土地收入囊中。但依靠植物,将靈魂投影過來逛一逛還是可以的。
從未體驗過靈魂形态的女孩躊躇良久才試探着下樹。明明踩在堅實的地面上,也不會随便飄起來,腳底卻沒有一點觸感。
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腳步聲回蕩在長廊上。小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看四周的風景,還是先看“拐帶”自己的神明。
剛剛,雲杉下的風還未停息,突兀出現在面前的神明隻對她說了兩句話,周圍的環境就全變了。
【謝謝你,小佑。】
【我帶你去看看吧。】
再有就是——
“不是想看看将軍是什麼樣子?下來,我們去找。”
踩在漆黑回廊上的小佑:阿巴......阿巴......阿巴......
要不是她能從面男子身上感到頗為澎湃的雲杉氣息,這會兒怎麼也不會聽話的。
确定人們的确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女孩慢慢放松下來,試探着開口:
“森殿大人?”
“嗯。”
夏油傑現在心情很好。現代十幾年的短暫人生中,他并沒有太多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旅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