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見微張了張嘴,震驚萬分,下一秒回神後點頭:“好,沒問題。”
警察已經發現昆隐棋的身份了?這群綁匪也是因此找上她嗎?目的是什麼?
石見微思緒混亂,但她不可能為了保守這個秘密而害石現出事,與警方合作已成注定之事。
聽到回答,正假裝寡不敵衆力不從心的秦觀秋橫掃疲憊做回自己,一拳一個清理掉這些礙事的殺手,掏出手铐将被燕逸岫打暈的殺手頭目拷好拖回來和其餘人堆在一起。
燕逸岫小跑靠近,将小孩交給石見微:“救護車也已經在路上了。”
石見微緊緊摟着失而複得的珍寶,拍着石現的背溫柔安撫。
回到親人身邊的石現很快停止哭泣,胳膊環在姥姥脖子上,歪着頭好奇注視燕逸岫。
“你們想知道什麼?”石見微邊檢查孫女的身體情況邊問道。
雖然對方沒有看過來,但燕逸岫仍然挂着笑眯眯的神态:“您知道的我們都想聽。”
“逸岫——接着——”
先前被丢到一邊的手槍旋轉着飛向主人。
燕逸岫沒轉頭看,隻擡胳膊往後彎到特定位置定住不動,被扔過來的槍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精準撲進她掌心。
見此情景,石現驚訝地瞪圓眼睛,扭頭看向姥姥。石見微沒什麼表情變化,目光在她手上多停留了幾秒。
“您是最清楚她身份的其中一人,”燕逸岫從褲袋裡掏出先前卸下的幾發子彈重新裝好,這回與她對視上了,“希望您能多提供些信息讓我們了解了解她。”
那雙溢出點笃定笑意的眼裡綴着兩點明亮白光,白得晃眼,或許是三十幾年前的雪攜冰封的回憶萬裡迢迢飄到面前。
石見微不由地抱緊石現,無言點點頭,又暗歎一口氣。
“我知道隐棋的存在,但我一直沒見過她,直到她主動出現在我家門前。”
坐在詢問室裡的石見微垂下眼簾,睫毛為視線蒙上一層薄薄的朦胧灰霧,和當年樓道裡微暗的光線一樣。
她打開門,與按鈴的陌生女生對視。
她本以為這個穿着校服的孩子是找錯門了,但對方準确說出她的名字和職業,找的就是她,執意要和她談一談。
“我媽媽是昆黎臨。現在認出我了吧?”
于是石見微終于知道了這個特别的孩子長什麼模樣、是什麼聲音。
那時候昆隐棋十八歲,梳着高馬尾,一張難辨性别的英氣面龐,額頭冒了幾顆青春痘,眉眼和渾身氣場都是帶着點叛逆的銳利朝氣,但神情卻突兀地浮着一層混雜了憤懑迷茫的憂郁。
石見微記得當時自己注視了她好一會兒。
有種很奇異的感覺。她對于這項研究提供了醫學領域至關重要的理論和可行方案,可以說這個孩子的一部分是她創造出的,她也算是昆隐棋的小半個母親。
不過她從沒考慮過與昆隐棋認什麼關系,她隻是覺得昆黎臨的研究有意思,便心血來潮以自己的專業知識為她解惑,并不是對仿生人領域的科研及成果感興趣。
所以十幾年來她從沒打聽過關注過,更沒想過這個孩子會找到自己。
“我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假的。”昆隐棋進屋後說出這句話,背着書包坐下。
石見微不敢想她自己思考和消化了多久才能如此冷靜地表達,甚至不是用“仿生人”,而是“假人”這樣像個粗砺石塊的詞,說出來就會一路在喉嚨和口腔劃下無數道口子。
石見微自然不可能忘記自己是什麼反應,不用閉上眼她就能回到那天的場景裡,一幀一刻清晰播放着。
她聞到屋裡香甜的泡芙味,感受到自己冒汗的指腹在桌面打滑,以及自己面前這個穿着校服的孩子的審視目光。
昆隐棋并沒有說太多,情緒也算穩定,哪怕說到傷心處也隻是聲音發抖,眉頭蹙起沉痛的陰影。
“她問我當年黎臨有沒有解釋過這項研究的目的和意義,我又為什麼願意給出建議,我們有沒有想過後果。”
“很慚愧,我當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一句話都回答不上。”
時隔多年說起這些,石見微仍忍不住流露出愧疚之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些時候望進那個短發警察眼中映着的光裡,她又想起了雪,想起機場窗外呼嘯飄飛的雪白和身旁靜止不動的冷黑。
她和昆黎臨都是天才名号,雖深耕于不同領域,但從各類新聞和報導的描述中就能将對方了解個大概。
機場相遇是她們第一次見面,是昆黎臨先發現了她,走到她身旁打招呼。
兩人像普通朋友一樣寒暄幾句,聊起了工作和各自的科研,話題被牽到這兒後,昆黎臨嘴角噙着若有若無的笑,偏頭看向身旁的人。
“對了,我有個科研項目碰到了點困難,是我不擅長的醫學領域,正好可以向你請教,不知道石醫生願不願意聽一聽,提點建議?”
聽着她坦蕩蕩說出自己的計劃,石見微睜大了眼愣在原地,震驚得不知道該作出什麼反應。
“果然還是天方夜譚,是嗎?”昆黎臨雙手插兜聳聳肩,不在乎她的反應,“連你也覺得沒可能做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