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瑾覺得自己的腦門兒都要被念疼了!
三年來,每每遇上陸空霜,這位姑奶奶都是同一句台詞。
“叛道外逃,誅殺同門,認是不認?”
認與不認,有什麼區别?
一來二去,宋時瑾骨子裡那股犟勁兒也被勾了出來。
“廢什麼話。”
有本事打得過她,就來索命啊!
“時瑾!”見陸空霜突然發難,紀懷生有些急了,擡腳就要上前,卻被夏麒安攔下。
“滾開!”紀懷生氣道,一掌揮過去,卻被夏麒安三兩下化開。
“跟我過兩招,别去找事。”夏麒安笑眯眯的,眼風掃過紀懷生身法,眸中似有厲色閃過:“這是……攬鏡拈花?”
不好。
紀懷生腳步一僵,臉色霎時間難看起來。
竟忘了這個。
另一邊,陸空霜與宋時瑾你來我往打得正熱鬧。
“你說是便是。”宋時瑾咬牙,心知此番應付不過去,便專心打過。
“我說了。”似乎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陸空霜拆解掉宋時瑾又一道勁氣,語氣甚至算得上誠懇:“我容你分辯。”
陸空霜這個人麻煩就麻煩在這,水月庵一向以佛法醫術立足于大晉,佛法醫術俱是渡人之道,因此水月庵弟子,個個最講究的就是一個“善”字。
陸空霜從小習的“道”,便是這般分明的善惡。
殺人為惡,救人為善。
萬物的善惡,均從此處闡發而來。
可人世間是非曲直,人情理法,哪有那麼分明的。
宋時瑾心下再歎。
其實自己雖看見陸空霜就想跑,可事實上,她卻并不讨厭陸空霜。
昔年論道大典,千機道宋時瑾,玄筆下開寶相花,一戰成名,風頭無兩。那年的宋時瑾,也隻有陸空霜能與自己打個來回,稱一句“對手”了。
酣暢間,也是惺惺相惜的。
卻不想論道大典後,等待她們的,不是沽酒較量,而是這般不死不休。
罷了。
“我無意同你糾纏,座元一案尚未查明,還有那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殺陣,陣眼還沒找到。”宋時瑾咬牙道:“你掂量得出輕重。”
一個需要被肅清的“叛徒”,一座籠罩在血禍危險下的城鎮和數不清的無辜性命。
這點賬,想來不難算。
果然,陸空霜聞言,遲疑着收了指尖柳葉。
“麒安。”陸空霜輕聲喚道。
下一刻,夏麒安身形一閃,飛退至陸空霜身後,看也不看一邊地上被打得有些狼狽的紀懷生。
“這事兒了了,這位小友可要好好同我解釋一番,你這四六不像的身法的來曆了。”夏麒安冷笑:“有不少人會感興趣的。”
宋時瑾凝眉,挪腳往左一步,将紀懷生護在身後。
“先說案子吧。”陸空霜看見宋時瑾的動作,皺着眉轉開話題,正色向那道長問道:“怎麼回事。”
聞言,衆人紛紛望向那一開始躲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出的道長。
眼見躲不過去,那道長才顫顫巍巍扶着牆站起來,向衆人解釋原委。
據那道長所說,一切的源頭,是從上個月道觀監院去廣元城中官府衙門彙報述職之時開始的。
廣元觀是大晉宗門廟觀中比較典型的不親近官府衙門,觀裡的監院平素上官府如上墳,能不來往就不來往,隻是日常述職躲不掉罷了。上個月監院如常上廣元府述職,卻一直到後半夜都不見人回來。據道長派出去的門人回禀,監院那日一反常态,将随從弟子門人全都留在了廣元府外,隻身進了府裡,一整日沒有再出來。
監院回到廣元觀,是第二日傍晚的時候了。
回來之後,那監院就變的有些瘋瘋癫癫,時常說些胡話,什麼“祭奠”啊,“生靈塗炭”的,怪不吉利,怕監院當衆出醜,道長無奈之下為監院告了假,誰知那監院一聽“告假”,反應更激烈了,嚷着道觀裡有人要害自己,神神叨叨不成個樣子,還整日喊着讓身邊的人去外頭的宗門廟觀去求援。監院身邊的人不敢違令,隻得去了,可道長也不能眼看着瘋了的監院胡鬧,隻得又把那些人挨個抓了回來。
也就是從監院從廣元府回來的那一日開始,廣元城裡開始頻繁的有人家辦喪事兒。
不是死了老爹老娘,就是孩子早夭。
慢慢的,也有死了壯丁的人家。
有的一戶死一個,有的滿門暴斃。
一時間,整個廣元城人心惶惶。
“廣元府不曾過問嗎?”聽到這,陸空霜終于忍不住質疑道。
那道長聞言,讪讪笑道:“廣元觀不信任廣元府,也是有原因的,自城裡怪事頻發的第三日,廣元府的官吏便四散逃了。”
“呵。”
一聲冷笑,是夏麒安。
“那三王府的直屬官吏呢?”紀懷生挑眉,有些不相信:“即使是「兩不管」,鬧得這麼大,就沒人知道?”
“怕是現下也知道了。”那道長抹掉額角一滴冷汗:“隻是畢竟地方遠,想來鞭長莫及,一時趕不過來也是有的。”
“是麼。”紀懷生輕笑:“倒是巧。”
“就是這些麼?”沉默片刻,宋時瑾望向那道長:“你可還有什麼沒說的?”
“沒有了,沒有了。”那道長連連擺手:“知無不言,知無不言!”
“噢。”
聞言,宋時瑾點點頭,轉頭向紀懷生道:“走了。”
說着,擡腳就要離開。
紀懷生應了,也擡腳跟上。
“欸——”夏麒安不滿道:“什麼都沒問出來,你……”
“走了。”陸空霜點點頭,跟上了宋時瑾離開的步子。
雖然不解,夏麒安還是跺跺腳追了上去。
四人一前一後行至廣元觀一裡地外的一片視野開闊的草坡。
“時瑾,信他說的?”紀懷生試探着問。
“你怎麼看?”宋時瑾不置可否,轉頭望向陸空霜。
“沒一句真話。”陸空霜盯着面前一片随着風搖擺的草葉,淡淡道。
“同意。”
宋時瑾點點頭,贊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