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懷生呲了呲牙。
明确感受到身側的人一瞬間像隻呲牙炸毛的小貓一樣應激,宋時瑾有些哭笑不得,略有些不解地望向肖懷文的方向。
禹川咬咬牙,卻還是繼續方才被勝負宣告打斷的緻歉:“懷生!對不住!是我不好,我賠給你,從月錢裡扣,再幫你輪一個月的值!”
聽起來很有誠意了啊。
宋時瑾暗道,雖然平日裡正常的輪值紀懷生也大多偷懶,是禹川在幫忙就是了。
從方才的緻歉開始,不知為何,肖懷文便似乎格外用心地聽着,他悄聲跟上項天歌,問道:“這是怎麼了?”
“禹川和懷生?”項天歌神色平常,道:“今日出門,時瑾送了懷生一支钗,後面出了些意外,禹川為了幫我不小心把钗弄壞了。”
說着,項天歌想了想:“說起來,我是不是也該賠他點什麼?”
“懷生!”項天歌小跑兩步招了招手:“也算我一個月好了!”
“不要在監院面前明目張膽讨論頂班的事啊!”千淮笑着喝道。
項天歌身後,大約了解了事情始末的肖懷文慢慢停下腳步,有些小心而謹慎地觀察着紀懷生的反應。
“這下能躲兩個月的懶咯。”
宋時瑾側首笑道。
紀懷生聞言,沉默片刻後擡起頭。
就在肖懷文覺得這位兄長馬上就要大發雷霆或直接動手的時候,紀懷生輕輕哼了一聲。
“三個月。”
聞言,項天歌同禹川哀叫着撲向千淮讨個公道。
聞言,宋時瑾忙連連誇獎懷生監院真是越來越“大人有大量”。
聞言,肖懷文一副遭雷劈似的震驚神情和不可思議。
什麼?
這就沒了?這就結束了?
肖懷文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沖上前,揪着紀懷生的衣領子哭嚎質問。
如果這便能息事甯人,那自己死裡逃生的受罪算什麼?!?算他倒黴嗎?!
“……宋魁首!”
心中翻江倒海,嘴快過了腦子,肖懷文向前一步,不自覺出口喚道。
紀懷生的眼睛比宋時瑾的耳朵更快作出反應,當下冷厲視線便直射過來。
肖懷文被震得站在原地生生打了個哆嗦。
“小殿下。”宋時瑾甚至熟稔地拍了拍紀懷生,方才應道:“有事麼?”
“我……”肖懷文喉頭上下滾動,糾結許久,才一咬牙硬着頭皮抱拳躬身:“早聽天歌說,貴禅院因有宋魁首在,才長進許多,不知懷文可有幸得宋魁首賜教?”
“沒有,不行,你是什麼——”
紀懷生嘴皮子一掀,話沒說完便被宋時瑾按住袖子。
沖紀懷生輕輕搖了搖頭,宋時瑾輕聲道:“這兒人不少,稍安勿躁。”
說着,宋時瑾轉而向肖懷文道:“王府座下能人不少,我未必幫的上忙。”
肖懷文仍梗着脖子,有些倔強地重複道:“請宋魁首成全懷文罷。”
宋時瑾沉默須臾,輕輕歎了口氣。
“請。”
看到校場上挂着浮望禅院的牌子,宋時瑾看着面前一身利落衣衫的肖懷文,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其實因着紀懷生的緣故,宋時瑾對這位看起來相當讨喜的小殿下内心并不覺得親近。
一來,紀懷生是自己多年前親手從死人堆挖出來的,也是自己下山後成功挽救的第一條人命,總歸是特殊的。
二來,自己親眼目睹了王府上下對這對兄弟禮遇上的天差地别,一個是三王府人人疼人人誇的小殿下,金尊玉貴備受寵愛,一個早早兒被打斷經脈流放,無人過問,就連王府的侍從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号人。
宋時瑾總是忍不住更偏愛憐惜後者。
“宋魁首。”
肖懷文的聲音打斷了宋時瑾有些複雜的思緒,他有些緊張地握着自己手裡的長刀。
“初代論道魁首,陣修第一人,懷文心裡敬佩,故而想讨教。”
其實有些矛盾的地方就在這裡,宋時瑾想了想,發現肖懷文确實也隻是個孩子。
甚至難得的,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品貌天賦,卻仍不驕矜,不傲慢。
天真而親和。
“好。”宋時瑾平靜道:“出手罷。”
肖懷文聞言合眼,調息片刻,再睜眼時,已惟餘專注。
雖然是肖懷慈的弟弟,可肖懷文所修的道,是相當典型的定甯王府屬地的風格。
大開大合,勢如破竹。
宋時瑾側身,肖懷文刀鋒堪堪從她面頰前掃過。
帶來一陣寒氣,并一句話。
宋時瑾瞳孔微縮,愣了一瞬。
緊接着,宋時瑾竟伸手從腰間取了靈筆。
這個動作被項天歌注意到,一時間也有些驚訝:“和懷文切磋,犯不上動家夥吧?”
禹川瞧了一陣,也附和道:“是啊,懷文同天歌修為相仿,不應該呀?”
紀懷生更是從二人對峙開始便眉頭緊鎖,相當不善地死死盯着肖懷文。
千淮大約是猜到了一二,打了個呵欠悠悠道:“也可能不是為了切磋呀。”
話音剛落,隻見宋時瑾凝神,指尖翻飛,手中靈筆金光大盛。
寶相蜿蜒,靈筆生花。
金陣精密而克制,以宋時瑾與肖懷文為界,将二人籠罩起來。
金陣中的動靜,陣外衆人無法窺探分毫。
不知想到了什麼,紀懷生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要說什麼。”宋時瑾把玩着手中的靈筆,神色嚴肅:“說罷。”
“宋魁首,我……”肖懷文扶着手中的長刀,有些頹然道:“懷文是想問,宋魁首,平日是如何與兄長和睦相處的?”
啊?
宋時瑾臉上閃過一瞬的空白,複又蹙眉道:“你方才說的可不是這個。”
之所以布了金陣隔絕動靜,無非是方才肖懷文一刀飛來時,順着靈力攻勢送來的一句話。
“兄長他,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