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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錦書有信青玉無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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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幹擾醫師救治,肖祈擡手捂住嘴,淚珠不由地落下。

觸目驚心。

肖祈想,自己大約隻能想到這個詞。

肖懷文整個人像是被泡在血中,未褪去嬰兒肥的臉頰皺成一團,面色慘白,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痛暈過去,又被痛醒過來。

小半個脖子幾乎要斷掉,撕扯着皮肉要掉不掉地軟趴趴搭在一邊。

府内醫師不曾見過這樣的陣仗,又因肖懷文身份貴重,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先以溫和靈力護住欲斷的經脈,确保人不會立刻死掉。

醫師蹲在一邊,靈力若開始枯竭便趕緊換上另一個,侍從們捧着溫養靈力的丹藥在一邊等着。

候着的醫師們同樣是焦急萬分滿頭汗:“這可,這可如何是好……”

再也沒辦法繼續看下去,肖祈捂着嘴飛奔出來。

“呼——呼——”

脫離了滿是血腥氣的屋子,肖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末了,紅着眼睛拉住肖懷慈。

“為什麼?!”肖祈大吼:“他憑什麼?!“

“懷文這麼好的人,前陣子還記得要留荷葉糕餅給他,他怎麼能轉頭便……”

肖懷慈同樣不能理解。

一個弟弟生死不明,斷了脖子躺在榻上。

一個弟弟六親不認,嘶吼着要吃人一般。

顫抖着擡手揉揉眉心,肖懷慈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心裡憋悶,堵得慌。

悲傷,困惑,疲倦,絕望。

說不上來是哪一種,也許都有罷。

身後,一暗衛捧着一條嶄新的錦帶上前複命。

“殿下。”

肖懷慈回神,淡淡道:“說。”

那暗衛有些猶豫地環顧四周,看了看肖祈。

“說!”肖祈攥緊拳頭,咬牙道。

“是。”

那暗衛應聲,開口道。

“小殿下前陣子送糕餅過來,那時候懷生小殿下睡着,并沒有見小殿下,是屋裡侍從收着的。侍從說,小殿下見懷生小殿下腕上錦帶磨破了,便自作主張拿了去,說要比着再做一條新的來給懷生小殿下。”

說到這兒,肖懷慈心下明白了個七七八八,不再言語。

肖祈聽得雲裡霧裡,直催道:“繼續說。”

“小殿下親從庫裡尋了好料子和好玉料給織造房。織造房想着,送來的舊帶子是圖樣子,是主子們不要了的,便拆了去比樣子了……小殿下去拿東西時便發了好大的火,今日晚些時候才來,一是送新帶子,二也是想着賠罪的,可誰知,誰知……”

“才說道那舊帶子給拆壞了,懷生小殿下便像瘋了似的撲上來,一口咬住小殿下的脖子不松開,侍從吓壞了,忙去喊人……”

“夠了!”

肖祈不想再聽,怒聲喝道:“一條帶子而已,懷文不也是好心嗎?不也要道歉了嗎?!一條帶子,親兄弟便要要了他的命嗎?!”

一擡眼,卻見肖懷慈似乎并不憤怒,肖祈有些疑惑道:“懷慈哥?”

“……還有旁的原因,是不是?”肖祈定定道:“懷慈哥知曉。”

肖懷慈思忖片刻,轉而問他:“你可知,近日宗門廟觀間有何大事?”

“千機道滅門啊,論道魁首宋時瑾欺師滅祖。”肖祈想也不想便答道:“亂了套了,千機道是最早支持擁立三王府的大宗

門,茲事體大,這幾日為着這事兒,全府上下都沒空休息,晏明王府更是要人仰馬翻了。”

說着,肖祈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懷慈哥,你是說,二者有關聯?”

肖懷慈苦笑着點點頭。

“從前……那位宋魁首,曾救過懷生的命。”

“所以呢?”肖祈皺眉道:“同懷文何幹?他憑什麼咬懷文?”

“那錦帶。”肖懷慈道:“是那時候的東西。”

“懷慈哥你是說——”肖祈幾乎要被氣笑了,冷聲道:“他不知從哪知道了千機道和那位宋魁首的事兒,碰巧懷文弄壞了那帶子,所以他就要殺了懷文洩憤?”

肖祈的眉頭緊鎖,怎麼想也想不通:“強盜邏輯,宗門廟觀衆人此前差點殺了天歌,我要義氣用事去拆了清虛道派嗎?!”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肖祈n道:“他就是個瘋子,跟旁人不一樣!怎麼着也不會如懷文一樣會笑會鬧,怎麼養也不會是你的好弟弟!”

說着,肖祈轉頭就跑。

“阿祈!”身後,肖懷慈喚道。

“套車!我親自上水月庵!”

肖祈頭也不回,腳步更快了些。

院中來往出入的侍從們幾乎連呼吸都放輕了聲音,惟恐被這緊張窒息的氛圍牽連。

肖懷慈望了望屋内床榻上的身影,還是擡腳邁步于院中。

暮色全然褪去,月上柳梢頭。

肖懷慈都有些佩服懷生充沛的,不知從哪裡來的精力。

這麼些時辰過去,竟還保持着自己趕到時的樣子。

戒備的、兇厲的、殘忍的,蓄勢待發。

暗衛們仍需費力才能壓住他。

“懷生……”肖懷慈有些無助地蹲下身子,試圖伸手去碰一碰懷生染血的臉頰:“是兄長……”

如泣如訴的哀聲卻似乎并沒有喚醒面前人的絲毫神智,肖懷慈毫不懷疑,自己的手若再向前一寸,指尖就要被咬掉了。

顫抖着,猶豫着,搖擺着。

最終,肖懷慈還是收回了手。

清安的冬天,從沒有這麼冷過。

那日,肖祈親自登門,求來了水月庵的元師,水月庵主人帶着陸空霜下山苦修未歸,理事的監院派了長老去王府。

那日,肖懷文鬼門關遊曆幾遭,受盡苦楚。

那日,肖懷生被暗衛摁在地上,用玄鐵鎖鍊捆縛壓制。

那日,肖懷慈就在肖懷生的身邊,枯坐一夜。

于清安王府而言,那是無人安枕的一夜。

直到第二日破曉,淺淺一縷陽光打在房門,将院子隔開,辟成兩半。

一般沐浴在将升的朝陽裡,一般浸淫在無期的暗夜中。

肖懷慈于分界線枯坐,半個身子暖洋洋,半個身子被早已幹涸的血液浸染,僵直着不能動彈。

興沖沖從屋裡出來,肖祈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

“成了!”肖祈滿心劫後餘生般欣喜:“保住了,懷文保住了!”

聞言,肖懷慈的身形晃了晃。

咧開嘴角,肖懷慈喃喃道:“保住了……保住了……”

說着,便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懷慈哥?!”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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