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獻早将課本上的知識爛熟于心,不需對着書講,将自己幹淨整潔的書冊放到她跟前,空手站在房中,娓娓道來。
半炷香後,阮葵撐着腦袋道:“講得很好,但沒怎麼聽懂。”
她壓根兒沒聽,她才不要聽元獻這呆子在這兒顯擺,況且她今日也不是真來補習什麼課業的,她就是故意來打攪他的,好讓他沒法兒休息。
“無妨。”元獻卻溫聲道,“我再講一遍。”
又是半炷香後,阮葵又是撐着腦袋:“講得很好,但我沒怎麼聽懂。”
元獻看她一眼,撇了撇嘴,又道:“我再講一遍。”
半炷香又半炷香,元獻嘴都講幹了,她還是撐着腦袋說沒聽懂,還越說越搖頭晃腦、陰陽怪氣。
元獻早就知曉她是故意的,被戲耍到這會兒才有些受不了,将紙筆拿來,輕聲道:“既然聽不明白,那便抄吧,多抄幾遍自然便明白了。”
她往桌子上一倚:“我不想抄。”
“這樣也好。”元獻将紙筆放下,又道,“你不願意學,夫子檢查你的課業不過,便會去與大姨夫說,姨夫知曉你不愛上課,便不會再叫你上課,你便能日日在房中待着學學刺繡女紅了。”
阮葵拍桌而起:“死呆子,你敢威脅我!”
“我沒有。”元獻垂着眼,“我隻是幫你指出一條更好的路。”
“誰要你操心!你少管閑事!”阮葵又一屁股坐回去。
其實這呆子說得不無道理,她這樣聽夫子的話,就是害怕夫子在父親跟前說些有的沒的。她是不喜歡讀書,但她更不喜歡繡花,她總覺得要用那樣細的線在布上繡那樣精細的花,就是繡娘師傅想謀害她。
“好啦。”她将紙筆一推,“我差不多聽明白了,不用你再講了,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你既說已聽明白了,便解釋解釋‘擊鼓其镗,勇躍用兵’是何意?”
“嘿!”阮葵直起身瞪他,“給你個台階你就往下去,不要給我蹬鼻子上臉!”
他不緊不慢将她推開的紙筆又推回去:“既然說不明白便抄寫,否則夫子問起你要如何應對?”
“不用你管。”阮葵别開臉。
“又要插科打诨過去?可夫子可不是好敷衍的,他上回詢問落水之事便跟我說過,說你不是讀書的料子,不如要你早些嫁人伺候公婆為好。”
阮葵驚得瞪大了眼:“那個老頭日日說些什麼高深的大道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他竟然這樣說?”
元獻哪兒知曉?方才那話是他胡謅的。
他沒确認也沒否認,隻道:“總歸,你要不要好好看看書?”
阮葵癟着嘴看他兩眼,默默拿起筆,安安靜靜在紙上鬼畫符。
她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繡花,但要她去伺候什麼公婆夫婿,她甯願讀書讀到口吐白沫,繡花繡到雙眼全瞎。
元獻終于可以坐下歇一會兒,可見她愁眉不展,沒多久又心疼起來,差點兒要奪了她手中的筆,可轉頭一想,能安安靜靜讀會兒書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便作罷,隻是安撫一句:“先抄一遍,抄完我再與你講一遍,應付夫子便沒什麼問題了。”
“哦。”這一打岔,她忽然想起來,她今日不是來教訓元獻的嗎?怎麼突然變成了元獻教訓她?她一下又要拍桌鬧了,可突然想起方才的話,又坐了回去。
她不是不想嫁給元獻那呆子,她是誰也不想嫁,雖然讀這幾個字并不能讓她不嫁人,但是能在學塾拖一時是一時,總比現在就談論婚事好。
“抄完了。”她老實抄一遍,推到元獻跟前。
“在紙上寫上你的名字,到時給夫子一看,即便是他問的你答不出來,他也不會生你的氣。”
她狐疑看他一眼,拽回紙張一個個寫了自己的名字,嘀咕一句:“死呆子,還挺機靈。”
元獻當做沒聽見,偷偷将那張抄寫着擊鼓一篇的紙藏在了書下,而後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又将先前講過的又講了一遍。
“聽明白了嗎?”他問。
“嗯。”阮葵蔫兒吧唧,沒精打采。
元獻正瞅不知該如何勸她,便聽荷生站在門口喊:“午膳拿來了,少爺現下要用嗎?”
阮葵眼一下亮了,反客為主:“我都快餓死了,還現在用不用,趕緊拿進來!”
荷生見元獻都在自覺收拾桌子了,沒再過問他的意思,直接将食盒拿了進來,端出飯菜往桌上放。
阮葵毫不客氣,也不管元獻,拿起筷子端起碗便開吃。
沒吃兩口,她忽然想起今日的目的,眉頭微動,瞅準元獻筷子落下的方向,搶先一步夾走那根雞腿,狠狠咬一口,搖頭晃腦道:“欸,不好意思,我先夾到了。”
元獻看着她沒說話,這雞腿本來就是要夾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