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現在隻能是我哥哥,沒關系,我已經放下了。”呂筱晴沖庾林燦爛一笑,嘴角兩邊的梨渦掩蓋了憂傷。
可庾林看得見,呂筱晴心裡并未放下,隻是打算将這份感情一直隐藏下去,默默消化。
這是庾林最後一次見呂筱晴。
大約過了半年,許久不見的呂鴻遠登門,給庾林帶來了最壞的消息——呂筱晴死了。
幾天前,呂筱晴獨自出海散心,卻再也沒回來。呂鴻遠找人多方尋找,最終卻迎來呂筱晴在海難中喪生的噩耗。
那一天,呂鴻遠再無從前的光彩,他仿佛電力耗盡随時會被扔進垃圾桶的電池,一臉頹喪,說話時眼神中透着癫狂。
他求庾林幫他定制仿生人,要和呂筱晴生前一模一樣。
庾林言辭強硬地拒絕了,他第一次惱怒地對呂鴻遠吼道:“你我都清楚,筱晴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了!你就算以她為原型制作仿生人,又能怎樣,這能讓你覺得筱晴還活着嗎?清醒點,你不是守舊者!”
“我從沒像現在這樣,希望我是守舊者……”呂鴻遠絕望地跪在地上,嘴裡呢喃,“可我沒有别的辦法了,我想跟她道歉,她離開前一天,我不該跟她吵架,不該對她說氣話。”
“我聽說她來找過你,氣她還不死心,于是罵了她,她哭了,說已經放下了,可我沒信,我讓她不要去糾纏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我們大吵一架,她生氣了,她從來沒那麼生氣過……”
“是我錯了,我不該不顧筱晴的感受,她一定是怪我不信她……”
“我怎麼那麼蠢,我幹嘛不相信她?”
“我不該放她一個人離開……”
“隻有你,隻有你能做出跟筱晴一模一樣的仿生人,你一定要幫我。”
傾訴逐漸演變成狂躁的自責,地上的男人拼命用手捶打着地闆,發洩着心中的痛苦,癫狂中忽又燃起希望,他跪求庾林幫忙定制仿生人。
從呂鴻遠的眼中,庾林看到的是強烈的悔恨,卻沒有與呂筱晴對等的愛意。
那一刻,庾林猶豫了。
他要将這個殘忍的真相告訴呂鴻遠嗎?
呂鴻遠如果知道了,會如何?
這份愛意太沉重,讓庾林無法預估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已經失去一個朋友,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如果隻是悔恨,或許時間會逐漸療愈一切。
任何人的逝去,終将成為一份回憶,藏進心裡,起初想起時會痛,可時間久了,這份痛自然就會變淡,雖然依舊存在,卻再也不緻命。
于是,庾林拒絕了。
那一天,呂鴻遠為此事與庾林大吵大鬧,二人甚至大打出手,從此分道揚镳,再無往來。
庾林隻是悄悄遣人打聽消息,得知呂鴻遠從那以後好像變了一個人,辭掉工作,經營起皆來食餐廳。
呂鴻遠并沒有就此放棄定制仿生人,庾林不願意,他便找其他設計師,花了大筆積蓄,最終成品卻始終不能讓他滿意。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是最了解呂筱晴的人,可最後做出來的仿生人總讓他感覺不是呂筱晴。
前前後後做了三個仿生人,最終他不再求助其他設計師,他清楚的知道,隻有庾林能幫他做出一模一樣的仿生人。
于是,他将三個仿生人都留在了皆來食做服務生,并取了與妹妹類似的名字。
或許在呂鴻遠的内心,還是希望自己能相信呂筱晴還跟他在一起,即便他有清醒的認知——那三個仿生人,都隻是赝品。
兩年半的時間就此過去,可呂鴻遠依然沒走出失去妹妹的陰霾。
大概,他覺得虧欠呂筱晴,所以才放棄自己的人生,努力将皆來食打造成了淩滬市自由區首屈一指的創意菜餐館。
隻有庾林知道,他這麼做還有一個目的,是想讓庾林做不到視而不見,要讓皆來食這個名字時刻出現在他眼前,讓他無法逃離,讓他忘不掉呂筱晴這個人。
時間本該将一切沖淡,奈何中間橫插進了一個周拾秋。
當聽說庾林來到皆來食的消息時,呂鴻遠無神的眼睛中終于燃起一點光,似乎終于有一隻手,要将他從那片充滿死氣的沼澤裡拉出。
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再次見到呂筱晴了呢?
帶着忐忑,他與庾林見面了,并簡簡單單用一頓飯就換得一場交易。
他覺得,庾林已經淡忘了,甚至有了喜歡的人,這世上似乎隻剩下他一個人,被留在了兩年前。
真正的庾林再見到呂鴻遠,是在那場莫名其妙的聚餐之後,一臉頹喪卻又滿懷希望的呂鴻遠叫住了他。
從呂鴻遠眼中,庾林看到的已經不再是悔恨,而是一種偏執,是他自己将自己束縛在過去,并以此作為懲罰手段。
“我不會幫你定制仿生人。”庾林冷冷開口,“但我可以告訴你缺少的參數,至于是否采用,決定權在你,明早10點,來佑民醫院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