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除了上課和走路,我一律把自己關在圖書館或者寝室裡看書,一天看十幾個小時,看餓了就到廚房煮碗泡面。
其實我每次進廚房都心驚肉跳,因為我怕遇到祁連,更怕連帶着遇上那一位。幸好老天爺開恩,這兩人沒出現過,倒是遇上了幾次吳非。
這小子現在滿面紅光,走路就像跳踢踏舞似的,不知道是走了哪門子狗屎運。
我問他要不要周末約飯,他說自己在搞一個什麼實驗,在成功和失敗的邊緣,不能分一點心。我說你這實驗叫玉女心經吧,他嘿嘿笑了兩聲。
這樣苦行僧的日子堅持到禮拜六,我也有點吃不消。中午又吃了一頓泡面後,我窩在床上看了一個喜劇電影。
不過今天挑的這部一點也不好笑。我正在糾結要不要關掉,老爸的電話又來了。
自從這位老文青知道我去了簡奧斯丁的故鄉以後就格外興奮,恨不得在電話裡給我開一門文學課程。換了平時我也願意陪他聊聊文學藝術啥的,但今天完全沒有心情。我隻好對他說,故居隻走馬觀花了一番,現在都忘了。
他大概也聽出來我心情差,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和方月吵架了。
“沒有,哪有。”我說:“爸你少胡思亂想了,我們處得挺好。”
“處得好就好。要是你覺得她不錯,你就主動點,主動點啊。你媽過世前老是說你....”
“哎喲爸,别提我媽了行嗎?”
“好好好,我不提,我不提了。”
我爸被迫結束了這場毫不順暢的溝通。放下電話,我忽然想起方月明天生日,我應該給她買個小禮物,再順便買點食材晚上做飯。
讓自己忙起來是擺脫沮喪最好的辦法,不都這麼說麼。
我騎車到市中心附近,先在超市買了點土豆牛肉,然後找了一家花店,在五顔六色的花束中挑了一捧黃玫瑰幹花。
旁邊一個英國女士提醒我,如果要送花給女朋友最好送紅玫瑰,因為黃玫瑰隻代表等待中的愛情。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包上這束。
包花的時候,我意外看見吳非捧着一束巨大的紅玫瑰,斜斜歪歪走了進來。
那束花大概有100朵。吳非身高矮,半個頭勉強露在包裝紙上方,看上去馬上要被這些花壓垮了。
不知怎麼,我腦子裡飛快地浮現出上次在巴斯,趙海北把鸢尾花獻給安娜時那個潇灑的身影....
吳非看見我有點尴尬,嘴巴張了又閉。我本來想錯他幾句,問他怎麼做實驗做到花店裡來了,可後來一想還是算了。吳非買花顯然是要送給蒙曉雪,他一個理工男能花這麼多心思搞浪漫,也算不容易了。
“我有事先走了,有時間找我約飯,”我拍拍他的肩膀。
他一臉如釋重負:“是,是,下,下次找,找你吃飯。”
我騎車回到宿舍。先把玫瑰放在桌子上,然後撸起袖子刨土豆皮。
弄好食材起油鍋,我剛把土豆倒進去,一個叫布魯的法國男生走進廚房,問我借醬油。
這人我見過幾面,就住在隔壁樓,喜歡研究中國菜。我想也沒想就把醬油瓶遞給他。
他謝了我,說過了一會就還我。
我對他說,沒事,不用急,明天也可以還。
布魯一打擾,油鍋已經燒的滾燙,我趕緊把土豆牛肉扔進去,“滋啦”一聲,整個廚房都是肉香味。
我手忙腳亂地拿各種調味瓶子,不想門一推,布魯又返回來還醬油瓶。
“放在桌子上就行,”我頭也不回地對布魯說。
我抱着鹽罐子,舀了一大勺鹽放在鍋子上方,正猶豫究竟該放多少,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不屬于布魯,卻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你鹽放太多了吧?”
我手一抖,啪,整勺鹽紛紛揚揚掉進鍋裡。
回頭,趙海北就站在我背後,伸着脖子往我的鍋裡看。
一瞬間,我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湧。腦子裡劈劈啪啪閃過無數種方案:
一,抄起鍋鏟子給他狠狠來一下。
二,立刻抛下手頭的事情沖出去,當着他的面重重地摔門。
三,繼續燒菜,一句話都不說。無論他問我什麼,哪怕他急了罵我,求我,我也絕不理他...
我在腦子裡飛快地篩選這些應對,最後差不多要決定下來的時候,趙海北的聲音輕描淡寫地從身後傳來。
“這是什麼菜?”他問我。
我大腦立刻短路,剛才的應對一個也記不起來,隻感覺到氣到發抖的手指和堵在胸口的惡心。
“土豆牛肉,“我強忍着扔給他一個回答。
“看上去不錯,”他語調很輕松:“什麼時候給我也做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