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天昏地暗的一周,講座,論文,郵件,各種事情紛至沓來,幾乎每天的時間都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我從系裡借了書,沒必要再天天泡在圖書館裡。
趙海北還是經常約我,或者可以說,約我的熱情越來越高,無論是去圖書館還是休閑時間。不過實際上我們見面的次數反而少了。
有一天我在克萊爾學院的教室裡聽講座,Andy坐在我旁邊,正在認真低頭記筆記。他終于換上了一件新的橘紅色毛衣,真是可喜可賀。
我湊過去看,隻見他本子上寫着滿滿的斜體英文單詞,字迹細密工整,透着一股和他外表不大相襯的秀氣。
“Andy,”我推推他:“一會你的筆記讓我看看。”
他對我點點頭,手中的筆還在不斷書寫。
我又聽了會課。忽然,海北的信息來了:我在圖書館,你沒來?
我:我在上課。
他:在哪兒?
我:克萊爾學院。馬上要結束了。
過一刻鐘講座結束。我拿了Andy的本子抄了一份,恬不知恥地塞進自己的包。Andy隻會看着我嘿嘿傻笑。
“這次去倫敦的交流活動,我們兩是一個房間,”他笑着對我說。
“啊?那太好了。哪天啊?”
“下周三出發,周五回。”
我和他一邊聊天一邊走出樓裡。一到外面,我看見海北站在學院的孔子雕像旁邊,把一朵小小的鈴蘭插在他手指裡。
“你怎麼來了?” 我走到他身邊,饒有興趣地研究那朵小花。
“想你了啊,不可以嗎?”他目光在我臉上轉了幾圈,用帶點挑釁的口氣說。
我心裡有點那個。趙海北以前也會說一些很撩人,肉麻兮兮的那種話,但是我從來沒放在心上。
一是因為他說得很自然,不讓人讨厭。二是文科男矯情一點很正常,尤其是我本科和一群文藝青年同窗了四年,怎麼也沾到了一點浪漫氣質,隻要不是過分矯情的人,我都能接受。
但是自從那次康河落水事件後,我總忍不住懷疑趙海北和Swancy是同一類人。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當然我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任何變化。
我問他論文寫完沒有。
“沒有,寫不出了,”他說:“你陪我走走。”
“去哪裡?”
“就随便走走。”
我們兩沿着康河走了一段路,又轉了幾個彎,來到一塊空曠的斜坡草坪上。
草坪上除了我兩暫時沒有人,隻有兩隻牛。一隻在吃草,另一隻在睡午覺。
海北在草坪上随意躺下來,眯了會眼睛。我在他不遠處散步,很快沉醉于周遭的風景中。忽然,我聽見他急聲叫我。
“張羽,過來。”
“什麼事?”
“你先過來。”
“你先告訴我什麼事。”
他用手指朝天上指了指:“那朵雲,長得和你特别像。”
我無語,不去理他。
他歪着頭看天空,手指還比劃:“真的很
像,那個鼻子線條,那個嘴唇...”
我被他說得有點好奇,擡頭觀摩了一會他指的那朵雲。
“哪裡像了。”
“你過來。從我這個角度看特别像。”
我坐到他身邊看了看,還是覺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