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躺下來,躺下來看。”
我隻好在他身邊躺下來,他把我的頭掰到他肩膀上。我又對着那朵雲左右上下研究了一番。
“一點也不像啊。你眼睛怎麼長的。”
他忍着笑說:“剛才很像你。現在變了,像豬八戒了。”
“我靠。”我一拳捶他身上,他笑着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我怕他摔下去,趕緊拉住他。
他笑了一陣,幹脆把鞋子脫掉,把腳放在河岸邊的小石頭上。我也跟着他照做,讓小石頭熱熱地蕻着我的腳心,然後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
大朵大朵的白雲在澄淨的低空下遊動,四周除了鳥叫就沒有别的聲音。
這一切,還有他,讓我有一種半真半假,半夢半醒的感覺。
海北躺在我身邊,用手臂枕着頭,也在定定地看着天上。我用手戳戳他:“看什麼呢?”
他迅速看我一眼,不易察覺地歎口氣。
“小時候我媽教我練琴,每練3個小時到陽台上休息5分鐘。那五分鐘我沒事幹,就趴在陽台上看天上的雲,看這朵像什麼,那朵像什麼,就是那時候唯一的娛樂。”
我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會。
“海北,你是哪裡人?”
“A市。”
我有點驚訝。不知為何我很難把海北和國内城市聯系起來。也許是他出國太早,身上的氣質與我認識的國内學生很不一樣。
“你知道嗎,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懷疑你是BBC,”我說。
“什麼BBC?”
“British-born Chinese.”
他笑笑不說話。我問他想不想畢業後回A市。
“不知道啊,”他歎口氣:“我已經好多年沒回去了。可能我回去也不認識那兒了。我們那兒變化大嗎?”
“A市怎麼可能變化不大,都翻天覆地了。其實哪兒變化都大。你看南京,那變得,我的天。我們家門口大街原來種的梧桐,連成一片,一到春天都是叽叽喳喳的喜鵲窩,可有意思了。上次我回老家,樹全沒了,唉唉。”
趙海北專注地聽着。等我說完,他說:“我還挺想去你們老家看看的。”
我驚喜萬分:“啥時候?”
“不知道。”
我說:“明年我畢業回國就見不到你了。你要是有機會回國,别忘了找我,我陪你把南京所有好吃好玩的都玩一遍。咱也請不起五星級酒店吧,三星級還是沒有問題的。”
他聽了笑笑,沒有說話。
我也不說話,和海北面對面躺了會。他定定地望着我,大概望了半分鐘,他忽然伸出手,在我的鼻尖輕輕滑了一下。
我觸電般顫抖一下,趕緊把他的手推開。
“你幹嘛!”
他說:“你鼻子上有一根頭發。”
“你說歸說,不要動手動腳。”
說完我佯裝生氣要站起來,海北忙摁住我的肩膀。
“好了好了,我不碰你了。” 他語氣不滿:“你這人怎麼這麼金貴,碰一下都不行。”
我說:“你再這樣下去就變成第二個Swancy了。”
他說:“放屁,我才不會變成他。”
我剛準備怼他一句,海北忽然飛快地對我背後指了指。我看他臉色不對,連忙轉過頭。這一轉差點把我老命吓掉半條。
Jonathan就站在離我們幾米遠的地方,冷冰冰地看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