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笑着看了看我,舉起話筒。
“謝謝你的問題,”她用流利的英語回答:“其實這些年我也在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我發現很難用簡單的幾句話來概括所謂的生存方法。如果一定要說,我隻能說海外畫家想在這裡生存,一定要在自我和市場間找到一個平衡。以前我們總是說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但過于民族化的東西又會走向閉塞。但如果完全模仿别人,那又意味着你放棄了成為一流藝術家的機會。所以,你需要探索一個模式,既保留自我的個性,又适應大衆的口味。不瞞你說,我也依然在探索中。”
講座結束後,學生和從業者開始自由交流。我剛準備走上前去,Lily Zhu主動走到我的面前。
“你的問題很有意思,”她笑着說:“你叫什麼名字?”
“張羽。”
“是華人嗎?”
“是的。Lily...”
“叫我朱姐吧。以前在國内學生總叫我朱姐,來了這邊沒人叫了,倒是有點想念這個稱呼。”
我問她:“朱姐,你以前是老師?”
“是啊,我是魯美的。”
朱姐和我講了講她的經曆。原來她以前在國内教書,臨近30歲左右才出國。先去荷蘭念了一所藝術學校,再去法國和英國發展。
總的來說,Lily Zhu算是旅歐華裔畫家最成功的幾個案例之一,在法國已經開了個人畫展,在英國也參加了幾個亞洲畫家畫展。
“其實剛才你那個問題真的很有意思,”她說:“我剛來歐洲的時候也走了一大段彎路。那時候我以為西方藝術就是畢加索梵高什麼的,來了之後才知道,他們的概念已經走到很前面了,再去模仿他們也沒什麼意思。我就把國畫那套東西改良一下,效果反而還好一點。”
“你問我怎麼生存的,我也不知道怎麼生存下來的,就是一步一步死磕,當中遇到多少事兒,我說出去别人都不信。”
她撥一撥頭發,又繼續說:“那時候我剛從荷蘭畢業,自己搞了個畫室,就在紅燈區旁邊。跟我一起合租的還有個韓國女孩。她畫着畫着就被一個牛郎勾走了,我就從不出去,花花世界和我也沒什麼關系。人要是沒一點自律精神,做什麼都不會成功。”
“後來我來英國這邊。為了推銷自己的畫,什麼苦沒吃過?去聖誕集市擺攤也有,去藝術展碰瓷也有,去收藏家家裡推銷也有。那時候我每天隻吃一頓飯,隻有畫賣出去的當天才去唐人街吃一碗炒面。大冬天我在海德公園給人畫肖像畫,手指都凍僵了,連英鎊摸上去都沒什麼感覺...”
她忽然沉默,低頭自嘲似的笑了笑。
“唉,不說了,幸好都過來了。你怎麼樣?畢業後準備留英嗎?”
我說:“我還沒想好。”
“那你早點拿主意。這種事,還是早做安排比較好。不過姐給你個建議,一旦你選擇了,千萬不要回頭,也不要管别人說什麼。那時候我決定辭職來歐洲學畫的時候,我家人,還有我前夫,那個反對的,快把我家屋頂都掀翻了,我也沒有動搖。我這人就是這點,一旦認準了,多少頭牛也拉不回來。”
我點點頭:“我會考慮的,謝謝您。”
這時Andy來找我,說集合去下個地點。我向朱姐告别。剛要走時,她叫住我。
“對了,”她說:“明年複活節我要在倫敦辦個畫展。到時候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