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利弗太太眼睛裡露出警覺的神色。像貓頭鷹一樣對四周環視一圈後,她突然轉向我。
“他抽煙了嗎?”
我吓得一哆嗦,趕緊幫着安撫她:“沒有,沒有。剛才我們在那個...畫畫...”
她又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然後拿出抹布開始擦桌子整理物品。
奧利弗太太确實像海北說的那樣做事極度較真。她先是抱怨海北把書櫥弄得很亂(其實還好),把裡面的擺件拿出來換個次序重新放好,把照片放回第三層,又把洗漱池上的瓶瓶罐罐按照高低重新排了一遍,一邊做一邊抱怨海北不配合她的工作。
海北剛開始還聽她唠叨,後來也不耐煩了,坐到鋼琴旁邊開始彈鋼琴,想用音樂把她的聲音壓住。一邊是奧利弗太太的喳喳喳,一邊是鋼琴的咣咣咣,我感覺腦袋
都要爆炸了。
突然,奧利弗太太忽然大吼一聲:“Frank!”
我吓了一跳。奧利弗太太站在窗台邊,怒氣沖沖地兩手叉腰。
“你過來告訴我這是什麼!”
我走過去一看,心立刻涼了半截。原來窗格上落了一小攤煙灰,被奧利弗太太抓個正着。
“這不是今天的,”海北還想耍賴。
“不是今天的為什麼還熱乎乎的,啊?”奧利弗太太把煙灰在手指上挫了幾下,質問海北。我不得不承認英國能出幾個懸疑大師是還是有點理由的。
“你以為你開窗,報警器壞了就可以混過去了是嗎?上次我就跟你說過,不要再被我抓到,我已經幫你瞞過一次,我不可能再幫你第二次了。我現在就去跟你導師說,看他怎麼處理,”說着她就往門外走。
海北一臉煩躁,又拿她沒有辦法。我一看形勢危急,隻好挺身而出。
“奧利弗太太,”我攔在她身前:“不是Frank,是我在抽煙。對不起,一會我會去交罰款。”
她轉過身來朝我打量一番:“你?”
“是,是我。剛才煙瘾上來,沒忍住。對不起,下次我絕不再犯。”
她吸一口氣,“登登登”幾步走到我面前。
“小夥子,我要提醒你一句,你父母把你從那麼遠的地方送來英國念書,不是為了讓你破壞學校規則,還有毀壞自身健康的,知道嗎?”
“我知道。對不起,奧利弗太太。”
奧利弗太太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一點。又瞪了海北幾眼後,她終于回歸崗位繼續打掃衛生。
我雙手在身後被海北捏住,溫暖的觸覺在我們手掌間交換。
接下來的半小時,我和海北都在度秒如年中度過。幸好她最後還是打掃完了。臨走時奧利弗太太宣告勝利似的喊了一句:“Frank,我走了。”
海北賭氣不理她。她又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大堆。
奧利弗太太一走,海北立刻沖到洗漱池旁邊,把她剛才精心排列過的罐子瓶子打亂,重新擺成原來的樣子。
我在一旁看他這種幼稚的報複行為隻覺得好笑。弄到一半他指着一個高瓶子問我:“剛才她有沒有動過這個瓶子?”
“我哪記得這麼清楚,”我說。
他皺皺眉頭,不滿道:“下次提醒我拍個照片,要不然她動了什麼手腳我都不知道。”
我歎口氣,走過去對他說:“你幹嘛跟她過不去?你越跟她過不去,她越要打壓你。這不變成一惡性循環了。”
他忿忿不平:“我沒和她過不去。是她和我過不去。”
“不至于不至于,她也是為了工作。”
趙海北瞪我一眼:“你到底站在誰這邊?”
“我誰也不站,就站我看到的,”我說:“我覺得奧利弗太太挺不容易的,家裡三個小孩要養,好不容易上個班還要跟你鬥智鬥勇。你能讓就讓讓她算了。”
他一臉陰沉沉地看着我。過了片刻,海北臉上的憤怒慢慢轉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
“張羽,”他在沙發上坐下,仰起頭慢悠悠問我:“你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嗎?”
我思考了幾秒鐘。
“我沒有對所有人都很好。我隻是習慣站在别人的角度考慮問題。”
他冷笑一聲:“我很讨厭你們這種性格。”
“為什麼?”
他說:“如果你對所有人都好,那就是對所有人都不好。因為你心裡沒有焦點,你愛的人在你身邊也感受不到他的特殊性。”
我争辯說:“我當然會讓我愛的人感受到她的特殊性。”
他眉毛一挑:“有多特殊?”
我說:“我會把我能給的一切都給她。我的财産,身體,甚至我的生命。隻要她需要我,我永遠都不會放棄她。哪怕全世界都反對,我也不會在乎。”
說完我有點後悔。這些話雖然是我的真實想法,但是我從來沒打算告訴任何人。今天面對海北,我不知怎麼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
海北聽完沒說話,隻是偏過頭觀察我,好像不大相信的樣子。
過了一會,他低頭笑了笑,從沙發上輕快地站起來,指着窗外說:“雪好大。”
我往窗外一看,果然雪已經下成了滿天鵝毛。我和海北一起并肩站着看了會雪。我說:“雪下這麼大,外賣都不好叫。”
他看我一眼:“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