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空無一人。
這個更衣室我以前來過幾次,知道裡面大概的布局。我走到海北的櫃子前,櫃門虛掩着。
打開一看,裡面躺着那件他經常穿的黑色羽絨服。
我摸了摸這件羽絨服,讓它的溫度傳到我指尖。摸了一會兒,我又大起膽子把它拖出來一點兒,伸過臉去嗅了嗅。
羽絨服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淡淡的味道,和衣服主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我聞着聞着,忽然産生了一種很想把臉埋進這件衣服的沖動。
我正準備采取行動,走廊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吓得立刻把衣服塞進櫃子裡,然後做賊心虛地躲到旁邊的一個立櫃後面。
我剛在櫃子後面藏好,休息室的門“砰”地被推開了。海北和另外一個白人男孩走了進來。
一看見海北,我的心跳快得要炸裂了一樣,除了心跳還有一種柔情蜜意和擔憂在身體裡化開來。
他披着一條白毛巾,一縷一縷濕發黏在額頭上,臉色看上去非常蒼白。如果細看還可以發現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好像在用力支撐着自己。
我感覺他不太對勁,又說不上什麼不對勁,心裡倍兒煎熬。
他們兩走到離我幾米遠的地方站定。那個白人男生背對着我。我聽見他對海北說:“你找我有什麼事?不會是想跟我發表一通勝利感言吧?”
他的語氣裡有一種壓抑的恨意,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朝他的背影看兩眼,這人身材很高,一頭濕漉漉的棕色卷發,由背心勾勒出的肌肉曲線十分漂亮。
我聽見海北對他說:“Carl,今年的Bumps,我和Swancy還是希望你能參加。領槳手的位置除了你以外沒人合适。”
他聲音聽上去很啞,有時還夾着一兩聲咳嗽,但是語氣很誠懇。
Carl聽完冷笑一聲:“你也太擡舉我了。我不可代替?我要真的不可代替的話,剛才我們也不會輸了。”
“剛才輸不是你的問題。昨天我們把隊裡所有的人都過了一遍。隻有你各方面素質都符合領槳手,别人都不行。”
“是嗎?呵呵,”Carl尖刻地笑笑:“我都不知道我的地位這麼重要。Morrison今天在你們隊不是也發揮得挺好嗎?”
“Morrison爆發力還可以,耐力不行。”
“那Allan呢?”
“Allan剛進俱樂部,沒有經驗。”
“那你和Swancy呢?”Carl逗弄着海北:實在不行你們兩個也可以做。”
從趙海北的表情來看,他一直強忍着避免發火。Carl幹笑一聲,輕飄飄地說:“總之什麼人做都可以,隻要你們心态放輕松一點,不要老是想着名次就可以了。”
“你不想要名次嗎?”海北冷冷地問他。
Carl臉色一沉,沒有馬上接話。海北又咳了好幾下。
“Carl,”他強撐着勸說對方:“去年我們隊名次掉下來這麼多,連院長都看不下去了。其實Swancy心裡一直很自責,他覺得是因為他去年沒參賽才會輸成這樣。上次他跟我說,他想今年努力一把趕回去。如果你不參加,說不定我們連去年的名次都拿不到。你也不希望看到這種結果的是吧?”
Carl沒有作聲。他從口袋裡抽出一根香煙,當着海北的面點燃,把煙霧緩緩噴在海北的臉上。
可能是受到香煙味的刺激,海北又爆發了一輪激烈的咳嗽,扶着桌椅咳得人都在搖晃。
我看到這裡已經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把這個叫Carl的傻逼一腳踢飛,又恨不得趕緊把海北扶到椅子上坐下。我感覺得到,他已經病得很嚴重,随時随地都可能昏倒。
一陣漫長的咳嗽後,海北啞着嗓子對Carl說:“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和我一個隊伍,今年的Bumps我可以退出。”
Carl在喉嚨裡發出兩聲輕蔑的笑聲,問海北:“Frank,你是在求我嗎?”
海北淡漠地看着他。
“你說是就是吧。”
Carl立即很大聲地冷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
“Frank,我實在搞不懂你。Swancy是你什麼人—-—你和他上床了嗎?”
海北厭煩地皺起眉頭:“Carl...”
Carl惡狠狠地打斷他:“你沒和Swancy上床還願意為了他來求我?我跟你上床那麼多次我求你你卻理都不理我?Frank,你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我那一刻的震驚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差點要叫出聲來,幸好我咬住手指,在最後關頭刹了車。
我躲在櫃子後面,死死盯着海北。他身子輕微顫抖着,冷冰冰看着Carl。
“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Carl譏諷道:“你那個時候不是說,你很享受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