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羽，我知道這樣說不太好，”他緩緩地說：“我也知道你現在放不下你男朋友，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你和他在一起并不很是快樂。你現在就像幾年前的我，陷在一種情緒裡面出不來。等你出來了以後再回頭看看，就會感覺到那個人也不過如此，甚至有可能會後悔。反正我自己就是這麼覺得，如果讓我選擇，前幾年我一定會多嘗試一些可能，而不是把時間都花費在一個不那麼讓我開心的人身上。”

我愣愣地看着荀陽說不出話。他的話就像在我心底投下一塊小石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我忍不住問自己，我和海北在一起究竟快樂嗎？好像是快樂的，更确切地說，快樂的時候特别快樂，但痛苦的時候也特别痛苦。兩相綜合一下，我也說不清楚和他在一起到底是痛苦更多，還是快樂更多。

但有一點荀陽說對了，在趙海北身邊的我并不是我最自在的樣子。在他面前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緊張激動，患得患失，甚至自卑，可憐，而在荀陽面前我卻是自由自在的。

我能預感到，如果我和荀陽在一起，我的生活肯定會變得更簡單，更積極。那既然是這樣，我為什麼不能選擇後者，卻非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我腦中交替着各種理智和情感的糾結，心裡面一片茫然。

荀陽貌似一眼看透我的動搖。他朝我走近一步，緊盯我的雙眼道：“張羽，我馬上就要去挪威了，但我希望你能一起跟我去。我不是說讓你馬上接受我，而是說，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相處一段時間看看。你可以對比一下，我和你現在的男朋友，到底誰能讓你更快樂，誰更加适合你。如果你覺得我真的比不上你現男友，那我也願賭服輸，但我想有個讓你了解我的機會，你...你考慮一下好嗎？”

他越說越激動，眼神裡流露出一種真摯的懇求。也許是他的誠意打動了我，我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難以遏制的感動，感動之餘又是一陣劇烈的動搖。

荀陽說的沒錯。我和趙海北又沒有結婚，我為什麼要在他一棵樹上吊死。我就是應該像荀陽說的那樣，多嘗試和不同的人接觸，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什麼樣的伴侶。

更何況趙海北自己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可以去夜店泡人妖，我為什麼不能和别人出去玩！現在有一個這麼好，對我這麼認真的男孩出現，這難道不就是老天爺給我的暗示嗎？我為什麼不能嘗試一下，說不定我和荀陽也能像剛才電影裡那對情侶那樣，在旅遊過程中擦出火花呢？

想到這裡我再也沒有任何猶豫，平視着荀陽的眼睛說：“好啊，我跟你去挪威。”

荀陽高興得一下子蹦了起來，差點要伸手來抱我。我看他開心成這樣，心裡更加感動，感動之餘不忘提醒他說：“但是我要回家裡一趟。”

荀陽頓時呆住：“為啥？”

我說：“我要收拾下行李。”

“呀，”他一下子想起來：“我也得回賓館拿一下行李。”

我看了看手表，又心算一下時間，對荀陽說：“要不這樣，我們各自回去拿一下行李，然後晚上七點在機場會和。”

荀陽有點不願意，想和我一起打車。我勸他說這樣的方案最省時間，可以保證飛機不誤點，他才勉勉強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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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荀陽分開後，我飛快地打了一輛出租車到海北的别墅，然後奔到三樓我的房間裡，用最快的速度把行李收拾好，拖着箱子準備到馬路上叫車。

我走到一樓的時候，老Paul正好在廚房裡燒水。他轉頭看見我的箱子，臉色微微動了一下。

“張，你要搬走嗎？”他問我。

我心裡掙紮了片刻。我不想欺騙老Paul，再說這本來就不是我的房子，搬走也是遲早的事。

“Paul，我堅持不下去了，”我說：“我要走了。”

他顫巍巍地說：“你去哪裡？”

“我去挪威旅遊。”

“哦，”他小心翼翼地問我：“那你還回來嗎？”

我心如刀割一般，忍着眼淚回答他：“應該不回來了。”

老Paul的臉上露出一種十分心痛的表情，看得我無比心酸。其實我心裡很清楚，老Paul是不想我走的，不僅因為他想我陪着他，更因為他很愛趙海北，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在他内心深處，他希望我不要放棄海北，希望我多給海北幾次機會。

但是老Paul并沒有開口勸我，隻是歎了口氣說：“好的。”

過了片刻又說：“等Frank回來，我會跟他說的。”

我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傷感，想對老Paul告别，想寬慰他幾句，卻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眼睜睜看着他蒼老的臉龐和模糊的雙眼。

我們相對無言地站了一會，我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便對他說：“Paul，你多保重身體，别做太多家務，也别為Frank操心了。我有時間會再回來看你。還有，你也别告訴Frank我去旅遊了，他應該也不在乎我在哪裡，我們就這樣了。”

說完，我趁眼淚掉下來的一瞬間轉過身，在老Paul喊我的聲音裡決絕地朝外面走去。

我剛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我聽見老Paul在我背後接電話，用顫抖的聲音說：“他在哪裡。”

可能是老Paul的聲音太過異樣，讓我不自覺地停住腳步。等他挂斷電話，我忍不住問一句：“怎麼了？”

老Paul滿臉焦灼地轉向我：“Frank的宿管打電話過來，說他在宿舍裡酒精中毒，被送到醫院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