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色自窗簾的縫隙中滲入,偷偷溜進室内,在地闆上打下一條銀縧似的光帶。
這條光帶一路延伸,勾勒出床上隆起的弧度。
中原中也在床上翻了個身,蘇醒了,一雙眼睛緩緩睜開,钴藍色的眼睛倒印着昏暗的室内,同時也倒印出了站在床邊、微微俯身、看上去要幹些什麼的夏油傑。
中原中也:“……”
夏油傑:“……”
夏油傑默默收回了準備扇出去的手,重新背在身後,接下一記中原中也下意識的攻擊後,上前幾步,立刻問道:“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來的應該還算及時,但中原中也醒的顯然更加及時,從現狀看,咒靈的危機似乎已經過去了,但他畢竟沒有五條悟的六眼,無法看出中原中也身上殘留的詛咒軌迹,保險起見,隻能往最壞的方向打算。
中原中也有些懵,他還沒完全清醒,剛才的攻擊也不過是見到自己床頭站着個人後的本能反應,發現是夏油傑後,做了半宿噩夢的疲憊就從腦海深處湧了上來,他盯着夏油傑看了幾秒,才遲鈍的、蔫蔫的點了點頭。
“做噩夢了。”
“什麼樣的噩夢?”
來了,噩夢對本人的影響程度,決定了咒靈的實力強弱,夏油傑雙眸微眯,做好了使用咒靈操術的準備。
中原中也閃過夢境最後,月島柊那張要哭不哭的臉,喃喃:“我好像把人弄哭了……”
“那個人對你來說應該很重要。”
“不算。”
“那他哭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也沒有。”
中原中也垂着頭安靜了一會兒,忽然一扯嘴角,輕聲道:“倒不如說……我好像還挺高興。”
夏油傑:?
夏油傑大為震撼。
他輕輕抽了一口氣,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瞬間詭異起來。
他以為這種把人弄哭,不但不難過、不慌張,還高興這種事,除了五條悟沒人能幹的出來。
哥們兒,你不對勁。
**
“咦?”
月島柊的卧室内,五條悟一巴掌輪出去,卻在即将碰到月島柊臉頰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來。
“殘留的怨念消失了?”
他睜大眼睛盯着睡顔逐漸安穩下來的月島柊看了片刻,那隻停在月島柊臉頰旁邊的手依舊伸了過去,輕輕一拍,再拍,還拍——把人給弄醒了。
月島柊還在夢中抽鼻子呢,迷迷糊糊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五條悟放大的臉,
月島柊一瞬間哽住了,眼睛瞪得溜圓,短暫的震驚後,一張嘴,驚叫就像火山口亟待噴發的岩漿,即将自喉嚨中洶湧而出——然後被五條悟一巴掌拍在肩上,打斷了。
五條悟直接把月島柊從床上拎了起來,靠在床頭,六眼饒有興趣的打量他,好奇的問:“做夢了?”
被五條悟這一系列迅速的動作弄得沒反應過來,月島柊懵懵點頭:“對、對的。”
五條悟的視線落在月島柊微帶濕意的眼角上,“噩夢?”
“唔……算是。”
“被吓哭了?”
“我沒有哭。”
“那就是很難過。”
“不難過,”月島柊微微一頓,眨巴了一下眼睛,抿唇,“其實……有點高興……”
五條悟:?
做了噩夢,哭了,不難過,且高興?
難道這是咒靈消失的真相?
貓貓不解。
貓貓震驚。
貓貓的視線在月島柊的腦袋上轉了一下,逐漸變得奇異。
兄弟,你有問題。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五條悟和夏油傑不約而同的對眼前人的印象發生了微妙的偏移。
中原中也的卧室内,夏油傑拿出手機,噼裡啪啦打字,向五條悟分享這邊的情況,順便抒發自己心中的震驚。
同一時刻,五條悟掏出手機給夏油傑發了條信息,告知他咒靈已經解決之後,興緻勃勃的開始和他八卦月島柊這邊的情況。
兩人互相交換信息後,不約而同的挑起了眉毛,一邊打字一邊頻頻轉頭,看向床上的月島柊/中原中也,其神色之多變,之複雜,給人一種正在當面蛐蛐人的感覺。
但是月島柊沒在意。
他盯着五條悟的手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短促的“啊”了一聲。
另一邊,中原中也盯着夏油傑的手機,輕輕“嘶”了一下。
下一秒,月島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翻出手機,仔細回憶夢裡中原中也告訴他的聯系方式,将聯系方式存了進去。
中原中也同樣拿起放在枕邊的手機,将月島柊的聯系方式存了進去。
月島柊反複檢查了四遍,确定聯系方式和記憶中的一樣後,将中原中也的備注改為“a中原中也”。
他的通訊錄按照字母排序——雖然現在裡面也沒有很多聯系人吧——但是這樣可以确保不論怎樣,中原中也聯系方式的排序都在第一位。
中原中也将聯系方式檢查了五遍,并且考慮到自己的工作性質,深夜聯系港/黑值班的相關人員,将月島柊的聯系方式加了一重異能上的保護,以免被港/黑的敵對人員知道,用作要挾威脅他。
做完這一切後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隻是月島柊還有些猶豫。
夢境中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而且在他蘇醒後,像是陽光下的露珠,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褪,隻有夢中殘餘的、喜悅溫暖的感覺依然纏繞在心頭。
他擔心自己把中原中也的聯系方式記錯了,現在發條消息過去是最快的驗證方式。
但是……
月島柊捧着手機,如臨大敵。
他的指尖挪到屏幕上,放下。
再挪。
再放。
忽然擡頭看了一眼五條悟,欲言又止,最後決定将今天的煩惱交給明天的自己,把手機往床頭櫃上一扔,重新拉起被子躺下,看向五條悟,委婉道:“我要睡了,我明天還要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