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覺得咱們臨濱是個啥樣的地方?”
普通四線城市的普通一棟樓的五樓的一個普通的廚房裡的普通竈台邊,一個二十出頭的閨女瞧了半晌一旁将電腦放在腿上全身心投入的正碼字的母親。
和電磁爐邊正熟練颠鍋炒菜的父親。
以及被關閉的黑屏的手機映出的則是無所事事地研究自己家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中的廚房的小姑娘。
廚房是自己家中最大的一個房間。
最小的是衛生間。
從小的時候就聽媽媽說,“我們家這樓得三十多年了”,結果這塊二十年過去,媽媽還一臉肯定地表情,用她那修長的手打着帶方言的自然手語,告訴她,“這樓得三十多年了。”
記得小時候,廚房的門是淺綠色的漆,放電磁爐的台子上邊和下邊也都是淺綠的櫃子。
它們有的被當成了碗架子,擺着精緻的小盤子,有的被裝了各種各樣的鍋。
這些鍋從小就是這家裡三口人裡比較高的爸爸踩着凳子才能拿放。
近幾年這當閨女當女兒的青山穹個頭逐漸超過了爸爸,但每次需要拿鍋的時候,她就像模像樣地在櫃子前,也不踩凳子地随意地舉起手,裝個相跟父親海河七耍賴,“不行,我可夠不着哦,你夠吧,踩凳子肯定能行的,加油!我躺着去了!嘿嘿……”
海河七也不會說别的,像什麼玩笑的“小白眼狼!”或者掃興的“孩子長大了就應該……”之類的話,而是有時候,“哈哈哈,還是我閨女有辦法。”
或者直接什麼都不說,在一邊笑着把這事兒幹了。
當然,對于自己的“懶”,這麼大人了還把活推給父母幹,青山穹自然知道自己多有不妥,甚至會愧疚地自我内耗。
但青蘭杏,如今網絡上小有名氣的公路文作者,她的母親一直告訴她,“我不相信某些小事兒會堆積成大事兒,小事兒就是小事兒,不必造成負擔。”
“這世間,有頭沒尾,或是暫時沒尾的事情多的去。”
青蘭杏還說。
可能整日接觸文字的人普遍願意用這種書面化的東西窮講究東西。
不過嘛,青山穹一直拿母親的情緒穩定心有理數為榮。
當然這娘倆小時候也沒少像普通的家庭一樣掐架就是了。
稱青蘭杏将眼睛從屏幕上離開的一瞬間,青山穹“叨擾”了她一下,打了手勢問了媽媽“您覺得我們住的城市,是什麼樣地方?”的問題。
思路被打亂的青蘭杏臉上略帶鄙夷卻又并不生氣地對青山穹無語一笑,保存了電腦上的文檔,又打開了一個其它的文檔,鍵盤悅耳的聲音随着另一邊油鍋滋啦的聲音,屏幕上的字逐漸浮現。
“嗯……臨濱,安全沒有多少天災,四季分明,靠海,就是掙得少但物價高點兒。”
……好實在的回答哈哈……不過青蘭杏就是這樣的人,思考和講道理的方式很講究邏輯,但一到了生活中卻又實誠至極,腳踏實地。
要不然幼時的青山穹也不至于和青蘭杏死活不能互相理解,最後導緻母女倆打得人盡皆知。
整的個海河七在一旁當用處不大的和事佬。
随着年齡一點點長起來,當年跟個倔驢似的青山穹和青蘭杏也算是心平氣和起來。或者用青蘭杏的話說便是。
“我們可以把成年人比喻成一個由頭尾相接的橡皮筋,在人成年的過程中就是自己把皮筋擺成圓圈,把世間萬物放到裡面的過程。”
“而我在和我複現這個過程中的女兒的交流中,我要縮小我的圓圈,讓我自己回到一個單純少雜的一面。我除雜,她獲取。我們可能會有一樣大的圈,但圈中的内容永遠不同。”
當年的海河七聽得……阿不,看的——畢竟以文字為業的青蘭杏更喜歡敲鍵盤和寫字——都一頭霧水,更别說十多歲在學校裡接受相對“一根弦”教育的小孩兒了。
所以很顯然地,青山穹全盤接受了青蘭杏的回答,自然而然地指紋解鎖了自己的手機,在備忘錄上敲上幾行字,湊到青蘭杏眼前。
“那也沒有東江那邊物價貴哎,咱上次去那頭多買了二斤葡萄吃,差點兒沒住不起酒店。我記得可清楚了,找酒店的時候我有點兒頭疼來着,但看到東江酒店的價格之後,我頭直接不疼了。”
“誰讓你非得買葡萄來着,咱家這邊就産葡萄所以便宜,你就把咱家這邊當正常價了。”
媽媽白了她一眼,不過她能感受到媽媽并沒有埋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