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穹小時候特别不喜歡她的名字。那時候還因這“穹”字有個外号,叫青沒錢。
她也确實沒錢,不如說她整個家裡沒有幾個有錢人。沒錢但也算不上窮,隻能說是中不溜偏下等。
她不敢明晃晃告訴别人,“我家是五十平的三十年前的老房子”“我家買不起車養不起動物。”“經常會穿别家大姐姐給的淘汰的衣裳”還因為這事兒,青山穹對養寵物以及省錢當年都有着極端強大的偏執。
十二歲左右,青蘭杏告訴她“穹,天空也,廣袤無垠,自由開闊。山,海之對也,代父姓于名,意表父母之睦。山海與天空,青翠的蘭花叢林,我們一家,是屬于無邊天地,自由野性的一家。”
“可是咱家沒錢。”
十二歲時,她還是個比較實誠的人,聽罷母親這番充滿空靈感,又理想主義至極的話語,沉默兩秒左右的青山穹道出了這般現實的語句,“沒錢不能旅遊。”
不記得當時母親手裡的動作和表情,以及她們所處的地點到底是家中的哪一個屋内,隻記得青蘭杏的回答,讓她十年後的今日,依然深深銘記,甚至日日踐行。
“那又不非得旅遊,你在公園裡亂跑兩圈,自己跑開心了,也算自由野性。”
明透湖公園,一方常年被湖水滋潤,草木覆蓋,微風吹拂,蒼穹籠罩,歡聲笑語浸染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園。
像幾乎所有普通的地方一樣,春日會發芽,夏日會暴曬,秋日會落葉,冬日會結冰。像幾乎所有正常的公園一樣,有廣場舞,有暴走隊,有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有運動者們的汗水低落……
也有青山穹,十七歲時的青山穹,十八歲在家中休學,将自己封閉在一個空間,除了到這個公園外,再不肯去任何地方的青山穹。
如今那些日子的崩潰,在她這當事人腦海中近乎毫無印象,隻記得自己當時自痛苦中脫離,在去這公園中自由地,毫無章法地狂奔之後的無盡痛苦和空虛。
而如今也的确是算得上一個自己喜歡的青山穹。散漫又經常積極,認真又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一定的見識又不博學多才,規避讨厭的事兒又明白自己厭惡其的道理。
該喜歡什麼大膽喜歡,不喜歡什麼保持中立态度。該撒野撒野,該文靜文靜。該吃吃該喝喝。
而明透湖,依然有青山穹。
“媽你看!這是在挂燈嗎?”
節日中的臨濱城各處都充斥着活躍祥和的氣氛,市中心更是繁華至極,主要道路兩旁的樹一個不落全都被一串串的小燈覆蓋。樹旁的小草小花,也都在冬日夜中,讓旁人依着自己,綻放出本應荒涼時的溫暖。
并非所在市中心的明透湖,雖不及但也并沒被落下,也許是因為常日聚集的爺爺奶奶們,也許是今年有這個亮化要求的指标,也許是咱平民老百姓猜不到的讓人驚奇的,不怎麼正面的原因。
也許家裡就從來沒變得有錢過。爸媽的工作還那份,所獲得的工資漲了多少,臨濱城得物價漲了多少,青山穹向來不怎麼打聽,隻是家人一起聊天時稀疏平常地提到的時候,青山穹在旁邊聽一耳朵。
但孩童時期算得上“摳門”的性格,倒是讓她有了個攢錢的習慣。這大概是青山穹少有的,能夠靜下心來将計劃做得清清楚楚,将每一分錢保存地明明白白的一件事兒。
小學上課後班,一天最多青蘭杏給她一塊錢的零花錢,雖說她比較省比較摳,但畢竟隻有一塊錢,無論如何掰開了揉碎了花,也就那麼兩個五毛。所以下了課後班後,隻要是海河七來接她,她就會磨磨海河七給她買些零食。
于是她從一天一塊錢零花錢,變成了奢侈地一天花兩塊錢或者一塊五。
海河七的錢包裡好像整錢更多,一塊的,五塊的。再比這大的面額,爸爸直接給小賣店的老闆,讓他幫忙破開了。而剩下的,就直接叫青山穹把花剩下的零錢自己留着,放到自己八歲起時,開始擁有的存錢包裡。
再後來,自己壓歲錢可支配權,有了自己的兼職,有了銀行卡……但到十八歲時,她這存錢罐裡的錢,也隻差不多兩萬。雖說這十年的過程中,青山穹幾乎一分錢都沒花。
雖說小孩子的年歲是最不值一提的年歲,小孩子的十年是旁人最為不屑的經年。但這十年就是青山穹回憶中一個緊緊的烙印,就這麼地,小屁孩長成了一堆心事的大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