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身上,這就是整個青春,是每一次見面,每一句對話,都值得被認真記錄大肆宣揚的優美年化。
窮人家孩子一起玩兒,雖然沒啥道理的一句話,但山娘和賀娘兩家正好都不咋有錢。江名賀更甚,就導緻有時候她摳門摳得讓十年的老朋友都身心不适。但更多是壓低自己的消費水平。
“一瓶水也沒多錢嘛……我給你買,”面對着表情“鄙夷”——當然她能看出青山穹的心思,青山穹也能看出她的,如今她并不像小時候那般以錢為人生标準了——的江名賀,青山穹目光斜視飄散,如做錯事般孩子般心虛,“好好好,我下次自己帶。”
欣慰此類表情忽而替代了埋怨和苦口婆心的樣子,出現在了江名賀的臉上,“這就對喽,我記得你以前挺省的來着啊,一個水瓶能裝六天水。”
聞言,面上敷衍着的微笑的青山穹突然凝固住了表情,手上擰上的瓶蓋也停在了半句。本就無人的公園裡中一陣似乎能引得耳畔轟鳴的沉默刹那又轉瞬即逝。
兩秒。青山穹的動作與表情隻停下差不多兩秒,而後心虛又敷衍的微笑變換成了若有所思的皺眉和表情。
但總的來說,她們倆的金錢觀還是差不多的。被如今活躍的社會鄙視的“節省”“摳門”“價值觀愚蠢”,“哈哈哈……可能是現在有點兒閑錢了呗,日子變好了最基本的應該就是買水變奢侈了。該省省該花花嘛,哈哈哈哈。”青山穹尬笑道。
十多年的友情,對方一個語氣态度的轉變,江名賀都能捕捉的到。于是她餘光向一旁掃去,“怎麼了?想到啥事兒了?”
“……啊,沒什麼。”
節省摳門雖是一點别人隔應還來不及之事,但這二位能做十多年的朋友,一方面是因為半斤八兩,另一方面也有青山穹跟江名賀都是對事物接受度極高的人的原因。
可現實是,她們能接受别人,别人接受不了她們。
“行,那聊點兒别的。”江名賀沒再追究,側過身去,擡手指向遠處依稀落日與驟然亮起的春節燈火,“那裡的等是一串串的紅燈籠,像糖葫蘆似的,可有意思了。”
“嗯!我看到了!東門那邊的廣場上也有,還有幾個樹上挂得亂七八糟形狀的燈,小魚小蝦的,什麼樣子的都有。”
“用什麼亂七八糟形容燈,你不學問比我高來着嘛!哈哈哈哈。”
再然後,高橋獨坐齊賞年燈,空曠雙樂如飲瓊漿。
江名賀大度,聰慧,機敏,心地善良,節儉,心直口快。諸如此類美好的詞彙直至如今,語文成績拔尖的青山穹都不能将它們與她,賀娘的背景身世聯系到一起。
她的原生家庭和背景,仿佛和這樣美好向上的詞彙豪不沾邊,甚至說若不是江名賀經曆過内心掙紮與自我拯救,她會成為世間所有希望詞彙能形容的反面教材。
即便是自認為原生家庭相當幸福出身的青山穹,都沒辦法說自己一定是個多麼積極陽光,多麼偉大光明的好人。可江名賀卻好像一直合理運用她自己受到的不公,面對的黑暗,去找尋偉大光明和正義。
有時青山穹會想,自己是不是因為江名賀有這樣淤泥娉婷的能力,自己認為她是生活的強者,才會喜歡和她接觸的。
如果有人聽到青山穹的想法,大概率會說,“你羨慕什麼,你家庭幸福,她家庭不好你羨慕她因為家庭變得刀槍不入,多可憐!”
這種話,青山穹實在聽得太多了。除此之外就是,“你啊,莫名其妙的一個人,和你說話都說不明白。”但江名賀隻會默默聽心裡去,然後玩笑一句,“那這人是挺厲害的,趕明兒有空我也瞧瞧這人。”以及一些“你人設挺多啊!”
江名賀就是這樣,心裡想的直白着給你看。這樣直爽可親,本是不應該出現在一個被邊緣化,被父親家暴的女孩兒身上。
适才與賀娘聊天時的一個停頓,确實被她猜了個明白。山娘是想到了什麼東西,不過那不是自己知道的,而是青蘭杏給她講過的一個故事。
一個關于錢的故事。或者可以說,一個關于錢,人,選擇和“幸存者偏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