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穹少見地在工作中真正溜号。
正月十五。
十八歲那年的正月十五。阖家團圓時節,電視中播放着祥和的團圓樂章,有歡樂有新喜,有向往也有希望。
而日漸打破屏障展露自我的青山穹也附和新春新喜,肆意展示她長久不見得笑容。她端起既充當茶幾又充當飯桌上的水,坐在闆凳上,專心瞧正月十五的晚會上的張燈結彩。
但。
“啪——”
手中盛滿飲料的水杯忽然掉落,清脆與地面撞擊聲音直擊靈魂般,讓她下意識恐懼起來。
同時,屋内亮徹整個家中的燈光追随電視機“啪”的聲響,猛然歸于沉寂。
沉寂與黑暗最滋生恐懼,最助長恐懼。刹那間由歡天喜地到束手無策,青山穹隻好拿起手機點亮手電,照亮屋内。
手機打開,一條不起眼的彈窗映入眼簾。
“山娘,賀娘她……病了。”
又是“啪”的一聲,手機落地。
……
“山娘!嘿!丫頭!跟你說話呢!電話都掉地下了,咋啦,想換了?”
圖書館雖一向安靜,且三館内即便是客流量最大的節假日,來客們也都是自動自覺低下聲來,為不影響人家而小聲交談對于參觀物什與故事的感想。
但今日三館隻營業半日,工作人員要在人全部離開之後再離開,所以眼看下午要下班,同事姐姐們也都新喜歡脫了起來。影響不到人,又能放開些交流。
江名賀的聲音在耳畔想起,一時間弄得剛剛才開始摸魚的青山穹——還是摸魚尋思江名賀——的思緒混亂,有些分不清現實和白日做夢。
其實最開始青山穹想的不是江名賀,是她在腦海中自己構造的一個虛拟人物形象,隻不過在腦内給人物填設定的時候一個不留神代入了朋友的一些習慣,再由朋友引申思緒,最終想到了江名賀身上。
不過若是江名賀知道青山穹是從哪個朋友引申到她身上,這位可能又會絮絮叨叨,說什麼“你還惦記她幹嘛”和“無愛一身輕真的,你幹嘛老在乎那個壓根沒看出來你喜歡人家的好人呢,暗戀多奇怪啊,更何況你還讓人直接踹了。”
“五六年了,你還尋思這事兒呢?”“不說好一起孤家寡人麼。”
不行,這話太過分了,還是不告訴江名賀自己到底尋思什麼了為好。更何況,現在青山穹去想那位,已經不是曾經的喜歡和癡迷了。
“就是想起來有這麼号人嘛,”這話倒不假,“我小時候蠢事兒沒少幹,喜歡她怎麼就不算呢。”這是前兩天讨論起那位時,被江名賀一頓“說好一起孤寡!”狂轟亂炸下,青山穹給出的答複。
但她不告訴,不代表江名賀看不出來。收拾好她要帶回家去的包裹後,身着輕便棉服将近一米六五的姑娘不知頭尾又幽靈般語氣地,在青山穹耳後道,“是,蠢事兒包括但不限于在末京,我病床前面鬧自殺。”
“……謝謝”一時沒反應過來,青山穹仍保持着剛才神遊時一臉嚴肅的表情,接過了包和兜子,道了句謝。但二人心思相通,沒等自己懵過三秒,便想了起來這是哪日的哪段對話,
“别說那麼嚴重好不好,事實是我當時室内溫度太高我悶得頭暈,我再待得背過氣去,說了句“不行,悶死了,要是趕在悶死前直接自殺會不會舒服點”。
誰知道你當時正好醒着,非得補刀說“那你八成死不了,這可是醫院,你看我都沒事兒。”整的跟你的病真會緻命一樣,吓不吓人。”
“說得那麼驚悚呢怎麼,”遞罷了包,江名賀又打棉襖裡穿的牛仔小外搭裡的上衣兜裡拿了一小包面包,不由分說塞進青山穹的布袋中,“中午飯先墊吧一口,一會兒帶你上我家吃去。”
那次去末京看賀娘,是這輩子青山穹第一次出遠門,乘坐的是臨濱唯一一趟火車,早上四點五十發車,八點半到達。
在确認朋友沒什麼大事兒甚至一頓多吃上兩頓的飯之後,青山穹還買票去了當地的漫展。
末京,古時原是關外一要地,曆史長河中最後一個封建朝代的都城,最初設立于此,最終搬至關内京中。
如今到也是關外千古城池露新貌,不愧關東第一朝。
關外常流傳一句古話,“一朝千古關外志,五成是自都京來。”這話中都京二字,便是五十年代時末京城的名字。
末京的哪兒好像都與臨濱有異而不同。即便是那的普通街巷,即便是鮮有年輕人來去的老舊小區,即便是沒一個城市都有的b面那可以用髒亂差形容的小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