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了解末京人吃麻辣燙為什麼口這麼重……要辣死了……”
無聲的哀嚎伴随一份紅油浸泡的麻辣燙的逐漸消失而側面表現了食物的特性。總擅長内化情緒和忍氣吞聲的主人公兼這份食物的食用者罕見地将不滿擺在明面上供人旁觀。
說是旁觀,實際上不過海河七跟瞅傻子似的眼光瞄了女兒幾眼,而後臉上堆起照常的笑呵呵表情,遞過水給了閨女,再沒埋怨或是其他的的話說出來。眼神也算不得是看小傻子似的蔑視,大抵是單純被逗的了,沒得旁它的惡意。
這“湯泉”洗浴中心食堂的吃的需得單獨購買,不算在進入洗浴中心需買的包含洗浴,免費水果,免費休息區娛樂區一類的門票錢裡。不過左右一頓飯,貴倒是不貴。
就是……太容易踩雷了。
比如眼前這碗名叫麻辣燙,實際青山穹不怎麼認識的詭異食物。
紅得紮眼的紅湯漂浮在被湯淹沒的,幾乎都被浸染得沾的鑲了紅邊的蔬菜和粉絲,又紅又油的大片土豆蓋在其他菜上,潔白玉色的藕片也都通紅,這些菜種一齊放入深黑暗色闊口碗中,在食堂黃暗的燈光和窗外昏暗的天色下,顯得尤為……使人恐懼。
臨濱人臨海而生而長,向來口味偏鹹,喜食鹹鮮等菜,例如海蜇皮兒此類海鮮,大醬這類調味品或者腌制食物。大多臨濱人不喜歡甜味菜品和辣味菜品。
例如青山穹,她便堅定認為甜味東西怎麼都不能算菜,青山穹的大姨則認為“辣味的飯菜再頂餓也不能算菜”。
再一次停下嘴,與這難以言喻之物大眼瞪小眼并面面相觑之時,相對來說比較喜歡吃辣又比較能吃辣的青山穹第一次動了對這頓二十五塊錢的晚飯“剩下吧”的想法。
“不吃别吃了,壞肚子啥的就不好了,趕明後還要出去玩兒呢,”海河七為人和藹,也不是像江名賀那種講究老規矩講究養生,這講究講究那講究講究的苦口婆心的人。
當然,沒有貶低和拉踩賀娘的意思。
反之,作為快五十歲人的海河七總是願意“喜歡就做不喜歡就算了”的心态,是自小就這麼和青山穹說話,任由青山穹做什麼樂意的事情,不做什麼不樂意的事情。
若不是青山穹小時候有分寸感,恐怕還能探探海河七對孩子放縱的邊緣是什麼。
但這樣的勸導之于青山穹,從來都不是什麼良性話題。也倒不是矯情,隻是青山穹有個相當有異的底線。
不挑食。
青山穹本人對于挑食和剩飯的厭惡曾在一段時間内大于對世間幾乎所有事情的厭惡,她本人也不屑于說出“好難吃啊這個!”“不想吃吃不下了”等等的詞彙,認為那些詞隻有腦子有病的人才說。
大概是十五六七歲,剛上高中的那段日子。幾個室友都是真性情之人,每次午飯過後必然會在午睡前在寝室抱怨幾句飯菜不好吃,更嚴重的時候甚至會辱罵某種菜品食堂的阿姨和做飯的人。
“胡蘿蔔比糞便還惡心!”“到底是誰在喜歡吃茄子?”比比皆是,不絕于耳。
她們的謾罵讓本來就愛食物如命,同樣對待胡蘿蔔,白菜,茄子,西紅柿等蔬菜水果的青山穹感受到了如同自己在被辱罵般的壓力,使得原本就愛吃東西也對這些食物頗有好感的青山穹好像自己被言語暴力了般痛苦不堪。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青山穹都偏執固執又堅定地認為,她的室友在語言暴力和冷暴力她。
害,年少無知脆弱的内心……嘛,也就那麼回事兒,現在不回憶也罷。省得說道出來讓人不解會被當矯情什麼的。
但她愛食物,對待食物有感情這事不是假的。
雖不是那種“我好愛你!我不想吃你!”那種素質主義者的思想,隻是“我愛吃的東西怎麼能說它不好呢?你懂什麼!你根本不知道它的好!”的幼稚思想,但即便是直至今日,她青山穹也依然縫為天一樣。
胡蘿蔔,香菜,大蔥,蒜瓣,韭菜,芹菜,筍……以及一些包括苦瓜在内的衆多被大衆“拉黑名單”的菜種類,青山穹不能說愛吃,隻能說是有了它們,大魚大肉層次在她眼裡也隻配做個中層。
“算了,慢慢吃吧,反正他們又沒有限制在食堂的時間,又不是在食堂待時間長了就得多收錢,”被勸誡的青山穹想過後,擺擺手示意不用海河七擔心,自己會應對這碗險些把魂魄辣飛的東西,随後指向吃完冷面放下碗筷認真書寫的青蘭杏,“讓她好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