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們剛才去吃了飯,現在商量着一會兒去博物館,我們很好您放心吧。”
丹青水墨的手機殼正側,是空白帶有對話框的發信息的頁面。青蘭杏得了信,便就放下了心,閉了頁面。
腦海中,細細思索了一番女兒說出這句話時的聲音。她聽過女兒的聲音,用助聽器。她自己聽不懂,但那也許就是自己筆下人物中的“悅耳”“質感”。
雖然青山穹曾和青蘭華一唱一和地在旁邊打試圖通過文字表達,告訴她她的女兒的音色低沉發音厚重,根本算不上廣義上“好聽的女生的聲音”——溫柔細膩的那種。
青蘭杏當然不折服,她跟姐姐和女兒犟,說自己是“超脫廣義和世俗的人”。而海河七就在一旁,手裡拿着柿子餅,一幅看戲的眼神,不做聲隻溫和地笑。
青蘭華通常瞧妹夫吃瓜的眼神不順眼,隻接嘴上沒惡意地嗆兩句——說是嗆實際和普通與家人們開玩笑沒什麼區别,無非就是“你也不來幫幫忙”啥的。
……
“姐姐是個極其客觀有趣的人。她好像不記得這世上所有的壞事,她有她自己的一套邏輯自洽的能力。雖然我是她養成這種能力的直接罪魁禍首。
八歲那年,媽媽攢了些錢,帶我坐着大巴上城裡治病,姐姐快要中考了忙着廢寝忘食地讀書——我是個沒什麼學曆的普通女性,但她作為一個不富裕家中的長姐,卻是一路長虹的學問家。
南濱城裡比村中有趣的多,當年市中心便林立者好幾棟開滿商鋪的摩天大樓,樓四周圍紅色出租車來往絡繹不絕。
那之前我從未見過那樣多的車。臨走前,蘭華告訴我,我在鎮上中學裡學了汽車的結構,那簡直讓人驚歎!
她還說,她想長大成為一名光榮偉大的汽車修理工人。她甚至拜托我務必幫她觀察馬路上的汽車,有沒有她喜歡幾個軸對稱的牌子的車。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因為車牌的對稱而喜歡上它們。但我照做了。當時的我隻沉浸于對于姐姐想走出農村去到城裡成為工人的敬佩中,想不到其餘。
不知為何,工人二字在我心裡的份量在八歲那年就深刻厚重。
後來我确實成為了一名工人,在我光耀明媚如吹化家鄉冬日那縷春風的十八歲。那是姐姐介紹給我的,工作在服裝廠學習機台。
而她則早便忘了十六歲修車工夢想的這麼一茬,去考了淩曲市的一本師範大學,畢業之後當了一名中學老師。我開玩笑,問她“為啥不研究修車了?”
這種玩笑,後來對我的女兒也開過同樣的。不同的是,山娘兒時的夢想是成為賣豆腐的師傅和給狗打針的獸醫。
我對選擇學習瀛洲國語言的,彼時壓力很大的女兒開玩笑道“你不賣豆腐了?”女兒說“現在的年代,賣豆腐跟在同齡人和長輩眼裡,和不上進沒有任何區别”。
我沒再繼續說下去。大抵是因為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夢想開始不值錢了。”
青蘭杏向來有在書寫文章的同時在紙上随意書寫小故事的習慣,她稱它為“亂塗亂畫”。
不過亂塗亂畫并非沒用,它們大多被放進了她的自傳中。當然這些原本是磨手感而産生的文字自然參差不齊,筆力也不甚相同。
比如一些與平時語言交流十分相同的流水賬文體,比如高強度大量比喻修辭手法使用,再比如平鋪直叙地講一個故事……或者别的什麼。
……
博物館,青山穹所在國家中最不缺少的非盈利性可供參觀的知識性場所。
“據統計,國内存在的包括省級地方級國家級在内的各類博物館總數達到六千,國家一級博物館總數二百多家,國家參與共建博物館數八間,其中包括南濱省博物館。”
面前二人為“究竟是順應康若楠心意去語言博物館還是照顧到非學語言的江名賀選擇去普通曆史類的博物館”推推搡搡争執不下。
半晌過去,像是心有靈犀或是别的什麼,二人刹那間停止争執,齊齊轉向一旁正往嘴裡炫水果瞧熱鬧的青山穹。
“?”于是,便有了再一次掏出手機打開标簽上記錄的内容,講說給朋友的景象再次發生,“我覺得吧博物館這麼多呢,什麼時候逛什麼都無所謂,大不了今天去這個明天再研究一個嘛。”
“丫頭啊,我覺得你在偷換概念,”江名賀一耳朵聽出來自己十來年的閨蜜在盡量中立,雖看出兩個同行人都沒有惡心,還是不一樣争執繼續發生,“讓你評理的可是今天,不是以後。”
話音落下,她便也沒有繼續犟下去,想是也聽了青山穹的全解——當然,二比一的情況她肯定說不過她們,她也不想為這件小事為路途找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