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剛剛叔叔明明還有話要對你說,你怎麼就睡覺了呀?”樂兒問。
柏染長籲一口氣,拉上被子蓋上,轉身向床裡頭,懶懶地回答:“乖女兒,今天阿爹背你走了這麼遠的路,是個鐵人也會累的。你要是還不困呢,就自己先玩一會,要是覺得困了呢,就躺床上來。反正阿爹我要先睡了。”
“你是一棵樹,卻要學鳥兒飛來飛去,能不累嗎?”樂兒歎了口氣說,“今天那個哥哥,為什麼會被捅一刀呢?”
“嗯……因為他身上有驺吾吧,養驺吾在身邊,除非坐在那個位置上,否則早晚會被殺掉。”柏染漫不經心地回答着,“所以,把驺吾看好了,至少我們可以多一條路去見你阿娘。”
“可以見到阿娘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去見阿娘啊?我們要在叔叔家待多久?”
“唔……多待幾天。樂兒,你剛剛為什麼要解了少主傷口上的自愈術呢,這樣做以後城主和少主都得提防着我們了。”
自愈術是巫觋擁有的法術,利用靈覺讓傷口維持愈合狀态,達到保命和止血的作用,卻不是真正的治愈,它需要花時間讓傷口自行恢複,在此期間如果撤了自愈術,傷口會變回原有的狀态。
樂兒背對着爹爹,把玩着手裡的火球,說:“我覺得,從見面那一刻起,城主雖然一口一個恩人地叫着,但他防着你,你也防着他。我感覺他甚至防着所有人,從那個叫阿四的管家,到城主夫人、少主、庖正。我隻是想試試,少主的傷是不是他爹做的。”
“你想多了。虞睿不是會對家人下手的人。”柏染回答,“我是不是把你教壞了,上來就驗證是不是父親害兒子……”
樂兒撓頭,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信任叔叔,反正今天是我第一天見到他,我隻覺得大家都怪怪的。唔……除了少主,他看起來‘安全’多了。”
“剛剛看城主那個着急的樣子,應該不是他幹的。那就是其他人……”
“阿姨的眼睛是被藥瞎的,阿爹應該能看出來。如果叔叔像你說的,不是會對家人下手的人,那阿姨的眼睛可能也是……”
樂兒隻聽見勻稱的呼吸聲,他的阿爹已經睡着了。
樂兒吹滅了燭火,爬上床,和她的阿爹背靠着背。
“把驺吾看好了,就可以見阿娘。阿爹晚安。”
——
另一邊,虞睿回到了卧房,見扶英躺在床上,還睜着眼睛。
雖然知道她看不見,虞睿還是不自覺對扶英笑了起來,撫上她的手,輕聲問:“不是叫你先睡嗎?睡不着?”
扶英回握住虞睿,說:“雵兒今天出事了,對吧?”
虞睿不語。
“那就是了。那位恩人來這,是為了什麼?”扶英又問。
虞睿說:“我本來以為,他今晚會跟我說這件事,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也不急在這一時。我也不知道。”
時隔多年,柏染的突然造訪,倒讓虞睿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在他能力尚不足統領一城的時候,柏染突然出現,幫他兜住了很多爛攤子,鎮住了下面的人,可以說,柏染那時候把虞睿這一堆青澀的爛泥扶上了一城之主的大牆。
也可以說,柏染滋長了他蛇吞象一般豪賭出來的野心。
“你有點燈嗎?”
“沒有。”
今晚沒有月亮,一片漆黑,門窗還被虞睿合上了簾子。
扶英坐起身子,靠在虞睿耳邊,輕聲問:“是不是為了韶康的事情……”
“他應該不知道。别擔心。”
“我再問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回答。”扶英說,“那位恩人,你與我提及的時候,說與他同齡,現在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聲音,還是個少年,也就是說,他不會老。”
“你說他幫助過你,也幫助過父親把有虞氏遷到現在這裡,有這個能力的,至少是十巫之一,對嗎?”
“嗯。”虞睿一直緊握着扶英的手,看着她沒有焦距的瞳孔卻滿是不安的震顫,他知道,他的妻子又在擔心他了。
“幫助你父親遷都,所以他不是夏後氏那邊的;寒浞向來排斥十巫的神權,所以也不是他那邊的;現在他也不知道韶康的存在……他是想要通過扶持你,來達到什麼目的?他會幫你嗎?”
虞睿整理着扶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說:“好了,不想了扶英。今天發生了一些事,我估計,他也還沒想好呢。不去擔心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了,我們先睡覺,好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