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要務緊急的由頭,倒讓樂兒沒法瞎鬧騰了。隻是樂兒再怎麼不了解凡間的三六九等,也看得出在場站着的身份就是比坐着的低。韶康讓她站在他旁邊,什麼意圖,樂兒不用想也知道。
隻是樂兒知道這時候不是應該和韶康計較這些的時候,便也乖乖照做。
“三天後是春分,但是因為之前旱情的緣故,公田上的活兒應該比之前的年份做得晚了些,大家看看,三天内能抽出時間來籌辦參中祭典嗎?”
韶康向大家發了話,樂兒在一旁聽着。隻見大家面面相觑,東事大夫又說:“三天幹不了,祭台沒法搭好。除非先抽出人力來,公田上的事情緩辦。”
另一位拿樂兒當小孩子看的要員也附和着,語氣頗有些添油加醋:“城南也不行。庖正大人先前在綠松石作坊的爛攤子我還沒收拾完呢,抽不出身來。”
韶康反問道:“綠松石作坊裡的工人不都痊愈了嗎?”
不想那南事大夫聽韶康這麼一問更起勁了:“是啊,庖正大人救人有功,拂袖而去。工頭被撤職了,到現在也沒個說法。庖正大人,我簽子都交上去好些天了,您倒是勞駕回個話兒,找誰當新工頭啊?”
樂兒聽得糊塗,問:“綠松石作坊發生什麼事了?”
南事大夫隻是沖着樂兒笑笑,并沒有回答。樂兒轉身問韶康,韶康頗有些不自在地回答道:“隻是工人們有些食物中毒,都處理好了,隻是最近事情多,就還沒去任命新的工頭。”
“欸樂兒姑娘,南事大夫給了我三個人選,諾,都在這兒,”韶康把南事大夫交上來的簽子又交給樂兒,道,“你幫我瞧瞧,選誰上去比較好?”
樂兒接過簽子,這上面選的三個人都大差不差,樂兒随眼緣指了一個:“這個吧。”
韶康重新結果樂兒遞來的簽子,把樂兒指的那人的簽子折斷,道:“樂兒姑娘還小,沒有什麼經驗。這人一看就扶不起,還是我來選吧。”
折斷木闆的聲音嘶啞難聽,像在撕扯着在場所有人的耳膜。
樂兒有些被韶康的舉動吓到了,而後一想,韶康微微輕提的嘴角之下,是不是記着樂兒在公田上一把薅起又推開他的仇。
韶康本就沒想過要讓樂兒接觸虞城人事的任免,這樣做也不過是告訴在場的人,就算樂兒是城主派來這裡學習的,也并沒有什麼實權,人事任免仍舊都由韶康決定,别趁着來新人了就給他整出這些幺蛾子。
韶康從剩下的兩個木闆中抽出一支,遞給南事大夫,問:“工頭的事情解決了,三天時間裡籌備參中祭典,做得到吧?”
南事大夫見韶康興緻不高,也就沒有再和他對着幹,接了簽子,漫不經心道:“沒問題。”
而後,韶康又轉頭去問東事大夫:“城南是因為作坊的事情,城東又是什麼原因?幹不了活,難道大家就先别吃飯了?”
東事大夫理直氣壯道:“我是有正事兒!先前又是旱災又是下雪,春分那天觀象台天象如何,需要防風還是遮雨,還沒請示城主呢?”
占蔔天氣,是有靈覺的巫觋才能做的事,虞城的大巫,當然非城主莫屬。即使這事實際上也是韶康來辦,但他卻不能在衆人面前越了城主的權。
韶康有些煩躁:“你先按晴天來辦,我再去請示城主。”
東事大夫搖着頭道:“這可不成,之前可以先聽你的辦事,這次隻有三天,必須問清楚了再準備,不然中途等你請示完城主再改,真的來不及了!按章程來辦,又快又準,你說是吧,樂兒姑娘?”
樂兒算是聽明白了。雖然虞睿表面上還掌管着虞城的求神問蔔,實際都是韶康在辦,于是韶康一直縮略了請示城主這一步。
也不知道少了這一步,韶康平日裡都有多少事情是瞞着城主做的。
樂兒隻裝作如他們所認為的小孩兒一般,理所當然道:“對,耽誤了事情就不好了。庖正大人,如果您抽不開身,我可以幫忙跑腿去問城主。”
這可怎麼行?以後要員們都通過樂兒去請示城主,那還有他韶康什麼事?
“不必。東事大夫,下午給你答複,來得及吧?”
東事大夫滿意地點點頭:“微臣領命。”
而此刻,樂兒也大略知道了虞睿讓他來這裡的另一個意圖:盯着韶康,讓他按章程辦事。
要員們又叽叽喳喳地說着參中祭典之前被絆着的一些瑣事,好在也不是些什麼大事,協調一下都是能解決的。等到衆人終于把祭典前的事情安排完,韶康就招呼着讓大家散會了。
“等一會兒!”樂兒突然道。
韶康疑惑:“樂兒姑娘,你是覺得還有什麼事沒解決嗎?”
樂兒道:“你們的事情安排完了,能不能在議事廳給我留個座兒?我站着腿酸。”
在議事廳添置一個座席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意味着職權如五城區的大夫一般重的人又多出一個,是動搖現有制度的,可不敢随意提及。
四事大夫在今天來臨華閣之前便已聽到些許在虞城中傳出的風聲,說城主想要樂兒姑娘接替韶康的職權,隻不過茲事體大,又覺得樂兒年紀實在是小,便也隻當作閑話謠傳。
等到今天真的見到樂兒和衆人一起在議事廳議事,又提出在議事廳多設一個座席的時候,這時大家便不由得多想了。
大夫們不明所以,不敢插話,都在等着韶康的反應。
韶康頗有耐心地解釋道:“樂兒姑娘,議事廳的規格,有多少座席,是虞城祖輩傳下來的規制,我改動不了,這件事,你須得去請示城主,若是城主答應,我便照辦。”
這是給樂兒挖了坑。祖輩傳下來的規制,就連虞睿也輕易動不得。若是樂兒初來乍到便說動城主破了虞城的祖制,議事廳的要員隻會覺得樂兒很危險。
樂兒道:“行,我去問問。”
聽樂兒這麼說,角落中那個默默站着的女要員,卻微微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