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裡同時響起兩聲關門聲。
張思曉走來門前,上下打量周骧,“回來的太晚,你也太不懂事了。”
“是啊,下次不會了”,周骧把脫下的鞋子放進鞋櫃。
張思曉眉頭蹙起,壓低聲音說:“跟你說了早點回來,你也不聽。你何姨肯定不高興了。”
從門口到衛生間,張思曉一路碎碎念,周骧握着牙刷吐出泡沫打斷了他媽,“張沅睡了?”
張沅明天一上午的課,住在這裡他還要趕地鐵+公交,早早睡下了。
張思曉被周骧岔開了話題,說完張沅她才意識到自己該去睡覺了,她也是要上班的。
周骧快速沖了個澡,張思曉剛才說的那些人情世故,他不是不懂。
他和樂回音沒确認關系,就在家長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兩個小時不回家,還是月黑風高之夜,這确實不好。
但他挪不動腳,他的心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據了。
洗漱完躺下,周骧側卧着滑動手機,發微信:【睡了嗎?】
樂回音秒回,【剛洗完。】
周骧:【沒挨訓吧?】
樂回音:【…】
周骧笑了笑,他打了一行字,【下次全都推到我身上】。
樂回音發了一個哼的表情,後面又跟了一個晚安的表情。
周骧發完晚安放下手機,腦子裡浮現出樂回音的側臉,哀傷又脆弱。
一牆之隔的床上,樂回音同樣沒有睡意。
自從畢業回到家裡,有很多人問她,怎麼不留在京市。大家的想法和京大學生的想法有什麼區别呢?
人生隻能向上,不能向下。
京市比吳市大,因此京校的畢業生回吳市工作就是向下。
樂回音對别人的看法是無所謂的态度。直到她總是被投注一副失敗者的眼神時,她的看法變了,她讨厭狹隘的審視目光。
她解釋過,她發現大部分人隻能聽見去自己認知範圍内的話。
久而久之,樂回音不願意和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她不在意别人的理解,也不願接受莫名其妙的審視和判定。
她喜歡一個小猴的故事。森林裡的一隻小猴子受了傷,每遇到一隻小動物,小猴子就扒開傷口給它們看,告訴它們自己真的很痛。後來,傷口一直不愈合,小猴子死了。
真關心你的人,不會讓你扒着傷口來證明自己的真誠。
周骧不一樣。
她不願意和周骧提起過去,是在賭一口氣。
樂回音希望周骧問她。
周骧問她了,她又不高興,因為太晚了。
為什麼才問,過了一年多才問。
如果沒有李心宇把她帶進派出所,周骧是不是會一直袖手旁觀,做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然而,不滿和不甘抵不過在一起的愉悅。
樂回音在胡思亂想中,莫名地在内心找到了平衡點。
·
第二天,鬧鈴還沒響,樂回音就醒來了。
她感覺眼睛酸澀、眼皮無力,吃完早飯,她看到了周骧的微信,【我先去上班了,所裡有事。】
何白桦去叫樂回音,看到的就是女兒站在卧室抱着手機笑。
“回音,走了,我送你。”
到了學校,樂回音恍然如夢。這個周末發生了不少事情,讓她有了時間的錯位感。
她以為到了辦公室會被趙雁點名吐槽,而辦公室裡的同事卻在讨論佘佑君的案子。
這既她拉回到了現實生活,又讓她陷入了疑惑,話題怎麼又往回倒帶了?
最近辦公室的話題就沒斷過,最新的話題是範校長的那條轉發量仍在緩慢增長。
上周範校長在法院門口的發言小火了一下。過了幾天,教育局發了一則通知,大概意思是加強老師們的自媒體賬号管理和自媒體出鏡情況。
凡是有自媒體運營賬号不論經營類别,隻要粉絲數大于 500 的,必須對所在單位進行報備。由所在單位彙總向教育局報備。
沒有自媒體賬号,但接受自媒體或公衆号采訪或者出鏡的,也要提前報備。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這則通知是為誰連夜加班定制做出來的。
範校長不是一個中立之人,換句話說,學校裡的老師幾乎能劃為兩類:喜歡範校長的和讨厭她的。
實驗小學的頂流非範校長莫屬。現在的範頂流火出校外了。
樂回音左側的太陽穴不舒服,她出去打了一杯熱水。回到辦公室,上課鈴打響了,屋裡隻有她。
樂回音上午二三節有課,上完第二節課,她直接去了班級準備上第三節課。
再回到辦公室,樂回音聽到得還是佘老師的名字。
她插嘴問了一句,“佘老師和剛發的通知有什麼關系,她都不在學校了?”
武嘉麗和劉玉溪齊齊轉頭露出一臉詫異。武嘉麗驚訝道:“你沒看到我發的鍊接嗎?”
武嘉麗是音樂老師,她一度打趣樂回音,“你這名字才是真正的音樂老師”,
辦公室年輕的女老師有個小群,裡面有武嘉麗、劉玉溪、趙雁和樂回音四個人。
樂回音這兩天身忙心亂,哪來得及看上百條的群消息,除非特意艾特了她。
武嘉麗看樂回音低頭翻手機,擺擺手說:“别翻了怪麻煩的,我在給你發一條吧。”
樂回音收到了一條長文章。她快速浏覽了一遍,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
看完以後,她知道大家的話題為何又來了個回馬槍。
長文章寫得很克制,但非常打動人。這是一篇關于佘某某如何從一個農村大學生成長為省優秀教師,又是怎麼樣一步步被婚姻催婚的女人。
樂回音也看了文章底部的評論,很多人都共情了婚姻把人變成精神病的這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