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骧的注意力是被桌上的讨論聲吸引了。
他們這桌一共坐了九個人。其中六個人都是年輕的科研工作者,飯桌上的聊天話題自然就被他們主導了。
周骧和白理文對他們的不太感興趣。
他們讨論的内容在樂回音聽來是有一些趣味性的。
這一桌人的研究領域相互之間有一定的重疊度,樂回音覺得很好笑,連婚宴的座位安排都是由研究領域決定的。
“大黃蜂會玩,就代表了它有能力體驗痛苦、快樂或者饑餓的感覺。這種情況下,我們以後做這類動物實驗是不是要簽署倫理審查批準。”
“怎麼可能,如果按照這個标準,昆蟲就上百萬,豈不是個個要倫理審查。那倫理審查機構就成為最龐大的體系了,你太異想天開。”
桌上的菜上齊了,他們邊吃邊說,“我上周讓學生跑了上個月PNAS 那個章魚的封面文章,沒做出來他的結果。”
葛思務話很少,但大家聊到這裡他說話了,“那個我也跑了,跑出來了。”
“其實那篇文章沒必要去驗證了,人家在行為學上的實驗已經有了充分的依據,我認為這篇文章發低了,該去個好雜志。”
“确實是,現在一般都不會做行為學實驗了,太麻煩而且不可預測結果。”
“可不是,還不如先分析數據再去做行為學。”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你說的有道理。”
“對了,葛老師是師大的吧,前幾年師大有篇文章也是一篇類似的文章。那篇也不錯,我看了,那篇更可惜,投了個二區的雜志。你說裴老師怎麼想的。”
葛思務下意識看了眼樂回音。
樂回音一直在聽他們的聊天,聽到有人提到自己的文章,她的心情很難講清楚。
其中滋味更像是一盤從沒吃過的菜,很陌生卻又有些驚喜。
葛思務蜷了下手,低頭夾菜道:“我知道那篇文章,裴老師有他的想法,第一作者也有自己的想法。是吧,回音。”
其他五個人雖然不認識樂回音,但他們長了眼睛,看到了葛思務的眼神指向了桌上唯一的女孩。
有一個胖墩墩帶了眼鏡的男老師,托了下眼鏡,一臉憨厚地問:“你姓嶽?”
樂回音舌尖舔過上唇,說:“對,我姓樂。”
男老師又推了下眼鏡,嘴角上揚,“真是巧了,方便問下您現在在哪個研究組嗎?如果未來有機會,我很願意跟您合作。”
“謝謝您的邀請,我不做科研了。”
周骧聽到樂回音的話,從幻想中醒來了,這才是樂回音,一個永遠無法被掩埋的金子。
這樣的她,如果留在實驗小學、留在吳市隻會讓人覺得惋惜,就像男老師現在惋惜痛惜的表情。
男老師想說話,但看了樂回音堅定的表情和坐在她身邊帥氣的男友,他歎了口氣,苦笑一聲說:“也好,科研也沒什麼意思。”
樂回音笑了笑。
有其他人扯了個新話題,飯局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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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結束地很快,等孫琳敬完一圈酒,已經有隻剩殘羹冷飯的餐桌了。
樂回音忽然想到了答應裴老師的事情,她扯了扯周骧的衣角,對向着她側過身的周骧說:“剛才碰到裴老師了,就是我碩士導師,他想見見我男朋友,你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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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老師坐在宴會廳的另一側,樂回音沒有從紅毯上直接走過去,而是從後方繞行過去。
越走越近,樂回音下意識皺眉:莫非裴老師走了?
怪她又另外尋找了座位,又沒和這邊說一下。
走近一看,那個座位坐的是另一個人,這時候王捷看到了樂回音,主動招手說:“裴老師讓我告訴你,他有點事先走了。剛才你和周骧上台,他已經看見了,他說看上去是個好小夥,希望你工作順利,生活如意。”
一個小時以前,樂回音以為裴老師真的對自己有幾分師生情誼,她還把裴老師的話當真,當真把周骧帶了過來,就像見家長一樣。
樂回音點頭說:“謝謝你。”然後牽着周骧的手轉身離開,再也沒回頭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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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回音的手很涼,周骧能感受到她情緒的起伏。
他隻聽樂回音說過一件關于裴老師的事情,因此他很難對裴老師這個人進行評判。
但周骧的立場一直很簡單——站在樂回音身邊。
他們倆經過宴會廳門口,樂回音拉着周骧繼續往前走,要回到剛才吃飯的那桌。
周骧突然單手用力拉住了樂回音,“我吃飽了,要不直接走吧,白理文開車來的,我讓他幫咱倆把衣服拿過來。”
樂回音眨巴了一下眼睛,輕聲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