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光好,順山滾下來的風輕拂鮮嫩的青草,一些堅韌不知名兒的小花迎着殘留的寒意含苞待放。
年輕的漢子騎着一匹駿馬歡呼着穿過草地,高高揚起的馬鞭,穿過了陽光。
“妹妹,妹妹!”
駿馬奔馳的方向,不遠處的溪水邊,一群馬兒吃着草,悠閑地甩着尾巴。
幾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在周圍巡邏。
在巡邏的圈子裡,侍女在一旁烤着肉,宴會缭繞,帶着鮮肉烤炙的香氣。
順着他的聲音,在衆人圍着的最中心,一位坐在毯子上的姑娘轉過頭來。
姑娘十一二歲的年紀,鵝蛋的面容上,眼眸比她身後那灣溪水更為清澈明亮。
小姑娘聞言,站起身來。
身子纖長,腰肢纖細,那舒展的手臂撩起裙擺,朝着縱馬而來的青年奔走了幾步。
“哥哥!”
“你竟是這個時候回來了,怎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青年勒馬而下,随手将手裡的馬缰扔開。
那張俊朗的面容帶着爽朗的笑意。
此刻初春,但青年已經穿着一身單衫,衣衫勾勒出他高大的身軀。
珈洛在他面前不像是妹妹,反倒像是一個女兒似的。
但兩兄妹之間歲數差距大,這是古代常有的事情,更别說在草原上了。
青年走到她面前,珈洛尚未來得及行禮,隻覺得腰肢一緊,便被青年掐住了腰抱了起來。
她心口猛的一緊,下意識的伸手緊緊的抓住哥哥的手腕。
果然,視線驟然旋轉。
碧藍的天空,綠油油的草地,還有那倒影着關系的溪水灣都在她眼前蕩漾。
一時間分不清何為天,何為地。
耳畔是侍女笑聲,侍衛們高喝的歡呼聲,都帶着草原的遼闊和肆意。
但她聽的更多的全是哥哥那爽朗的笑聲。
珈洛心裡也歡喜,她喜歡這裡。
自由,快樂。
她不由得閉上了雙眸,舒展身子,張開雙臂。
享受着自由的風,溫暖的陽光,還有身邊人的歡喜。
“嘿嘿,妹妹。”
等着青年将她放下來的時候,額頭上都挂了一些薄汗。
“哥哥這一次去往京城,竟是這麼快就回來了。”
珈洛坐在氈毯上,滿臉笑意的看着哥哥,将手裡的繡帕遞給他,讓他給自己擦汗。
“因為這一次事情異常的順利。”
青年接過繡帕,随手擦了擦。
對着她笑的格外的燦爛。
“妹妹,你是我們草原上最明亮的明珠!你就像是那山尖最為純潔的雪花,更是咱們蒙古部落日後最為耀眼的皇後!”
珈洛一愣,那原本帶着笑意的面容慢慢的僵硬了下來。
本巴齊看着妹妹神色,略有些奇怪,不由得開口問道:“難不成額吉不曾告訴你,這一次我和阿布去京城,是為了你的婚事?”
話剛落,卻又想到了什麼似的,立刻又恢複了笑意的說道:“即便是你不知,我如今告訴你也是可以的。”
“這可是大好的事情!”
“你可知道,你日後的丈夫是誰?”
珈洛看着哥哥那克制不住歡喜笑意的面容,有些無奈。
不由地提醒道:“哥哥剛才說了我是日後的皇後。”
“啊,對,對對。”
“給哥哥我都給高興的忘記了。”
他看着妹妹那略有些僵硬的面容,好笑的說道:“你還小,什麼都不懂。”
“這一次我和父王去前往紫禁城,看到了那少年的天子。”
“天子六歲登基,如今剛剛八年整。”
“剛好大了你一些。”
“天子帝王雄才,氣度非凡,就是咱們博爾濟吉特家族最勇猛的男子,也是比不過的。”
“你在咱們草原上是父王最疼愛的明珠,日後就是咱們整個大清最疼愛的皇後!”
“更别說如今的皇太後可是咱們的親姑……”
“哥哥,”
珈洛不由得開口打斷了他。
“哥哥,這婚這麼快就定了麼?”
“我還這麼小,皇帝也年紀不大,什麼時候大婚呢?”
第一句話問出口,便知道自己不該問。
第二句話問出口,語氣裡不由得帶了一些期許。
本巴齊一愣,他看着眼前的妹妹。
從她的眼裡,他竟是沒有看見一絲一毫對于此婚事的歡喜。
妹妹自幼便像是上蒼賜予他們家裡的明珠,小小的人兒便百般的懂事兒。
分明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卻不争不搶,還懂安慰人,讨人喜歡。
這還是她第一次露出這般僵硬的表情。
不合時宜的,這讓他在這個時候忽然想起了妹妹誕生的那一日。
妹妹本該是白日裡就誕下的。
但不知為何,母妃竟是從清晨一直疼到了傍晚,那原本一直乖巧呆在腹中的孩子緊緊的抓着額吉。
就像是不願意來到這個世間一般,不肯出生。
直到阿布去請了大薩滿。
他不知道大薩滿對着阿布說了什麼,隻見阿布神色卻從憂慮變成了凝重。
他和大哥二哥神色一緊,還以為大薩滿也救不好額吉。
阿布不理他們,隻是從安置大薩滿的帳篷裡出來,将一個小玉瓶交給了額吉帳篷門口立着的侍女。
那侍女進了額吉帳篷不到一刻鐘,便傳來了嬰兒的啼哭。
“日後不知道是怎麼一樣頑劣的一個小魔王。”
但那裡是個小魔王呢?
簡直是個小蜜糖罐子。
隻是,明日之後,她便要離開他們了。
兄妹之間忽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