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婆?”她晃了晃防盜門,發出“哐啷哐啷”的響聲。
這聲音在狹窄的走廊裡回響,讓人有些不安。
她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
其他房間的門都緊緊閉着,她緊張地吞咽,如田全所說,走廊裡的光線不好,燈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幾乎隻能照亮它所在的那一塊,昏暗的燈泡邊上飛舞着許多小飛蟲。
方柚柚有點害怕,偷偷拽住了郝荨的衣角。
三人順着樓梯上樓,白日裡普普通通的樓梯這會兒也變了模樣,似乎燒過,木質的扶手有許多焦黑痕迹,深色液體從樓上滴落在台階上,分不清是血液還是别的什麼東西。
路過203時,郝荨頓住腳步。
方柚柚忍不住靠近她,小聲詢問:“怎麼了嗎?”
“沒什麼。”
可能是她的錯覺,剛剛似乎聽到了一道摩擦聲,細聽時又不見了。
204和黃昏時差不多,除了看起來更舊一些幾乎沒什麼兩樣,這讓郝荨松了口氣。
金順一家七口人擠在這小小的兩室一廳裡,主卧由夫妻倆帶着最小的孩子住,次卧住着爺爺奶奶,另外兩個大一點的孩子隻能在餐廳打地鋪,屋裡到處都是紙箱,箱子裡還放着各種小零食和便宜的生活用品。
聽田全說金順家是開小賣部的,想必這些都是他的存貨。
兩間卧室的床上和地鋪上有大量血迹,印出了屍體當時的痕迹,餐廳的兩個小孩應該是最先遇害的,他們躺在地鋪上一動不動,随後是主卧裡的妻子,妻子坐了起來,血泊堆積在床頭,再接着是最小的孩子,那孩子應該還很小,血迹隻有小小一灘。
最後,是次卧裡的老人,老人一個倒在進門的位置,一個靠在牆上。
金順就這麼殺死了他的所有親人,然後從二樓一躍而下。
“叽叽。”
奇怪的聲音讓郝荨吓了一跳,她回過頭去,方柚柚無辜地看向她,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橡皮老鼠。
她下意識又捏了一下。
“叽!”
法瑟疑惑:“這是什麼?”
“小玩具。”郝荨捏起它看了看,上頭還有牙印。
隻是看起來不太像人的牙印,倒像是狗的,她想到樓下那隻流浪狗:“可能是拿給那隻狗玩的。”
她把玩具還給方柚柚,方柚柚本想放回原本的位置,突然念頭一轉,放進了口袋裡。
地鋪旁堆着兩個小書包,沉得要命,方柚柚拉開拉鍊将裡頭的書本倒出,在其中一個筆盒中找到了兩塊錢。
錢币破破爛爛,被主人珍惜的藏在橡皮殼套中。
兩個小孩的成績都普普通通,課本裡畫了許多狗狗的簡筆畫,應該很喜歡狗,但他們家實在沒有空間再養一隻狗,隻能和樓下的流浪狗玩耍。
郝荨在卧室翻找,在枕頭下找到了一本賬冊,前半本被血液浸透,粘在了一起,後半本裡夾了許多欠條,這大半年他們的小賣部連連虧損,已經到了連進貨都要欠錢的地步。
小賣部的房租、水電開銷、小孩上學、老人生病等等等等,幾乎要将這個家庭壓垮。
這種經濟狀況,金順哪裡來的錢開超市?
她想了想,打開衣櫃,在最裡頭的舊衣服裡面摸到了一個小包,包裡裝了這家人最重要的東西——存折。
方柚柚湊了過來,她對數字很敏感,隻從前往後翻了一遍就發現了不對:“奇怪。”
“哪裡奇怪?”
方柚柚掏出筆,在存折上劃了幾道。
“除開每個月的固定出入,這幾筆……”
她圈出近三個月多出的幾筆支出和收入:“都是新出現的,先是支出了一筆二十,沒過兩天就收回了五十,接下來又是支出了四十,收回了一百……每次支出幾乎都能回收一倍多,而最後——”
她翻到最後一頁,在“-8922”這個數字上重重點了點。
這是最後一筆支出,這筆錢支出後,存折裡就隻剩下了三毛二。
而取錢的那天,就是204慘案發生當天。
“要上香試試嗎?”
雖然她不覺得金順他們能這麼容易就被超度,但現在也沒有更多線索了,倒不如嘗試一下。
方柚柚從角落裡翻出一個過期的小面包當底座,郝荨數出四支香點燃,白色的煙霧慢慢飄蕩着,她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鞠了四個躬。
窗外一陣風吹來,将煙霧吹散開,濕冷的霧氣順着這風滲透進房間的每個角落。
孩子的笑聲驟然響起:
“月亮高高挂天上,我們玩個捉迷藏,小手小腳輕輕跑,藏好藏好不被找。老大輕輕躍樓下,老二睡在大樹旁,老三魚兒水裡遊,老四偷偷躲床上,找你找我真開心,老五留下夜哭郎……”
“有動靜。”法瑟瞬間後退。
郝荨本以為他在說童謠,可下一秒,她也聽見了藏在童謠下的悶響。
一聲一聲……緩慢而又沉重,震得地面都在晃動,似人非人的叫聲幽幽響起:
“你——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