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全的臉色在水花中明暗不辨,他沒有接話。
氣氛變得微妙起來,郝荨将每個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法瑟忽然拿過田全的修理工具,他雖然個子高,卻不是那種非常健美的身材,體重自然也不算太重。
可當他戴上護目鏡向水中走去時,迎面對着水柱也絲毫不慌,每一腳都踩得很穩,就好像面前根本沒有這些水似的,非常輕松。
沒幾分鐘,他就修好了這個水管。
施婉婉松了口氣,她的東西終于保住了。
在修理過程中,趙清溪一直背對着所有人躲在角落,等大家走時她也沒有道謝。
郝荨的視線在屋内搜尋了一圈,她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方柚柚低聲問:“你發現什麼了?”
郝荨摸了摸下巴:“你不覺得,屋裡少了什麼嗎?”
方柚柚一愣,随即望向郝荨,兩人異口同聲道:
“旺财!”
趙清溪的那條寵物小金魚去哪了?
郝荨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問道:“清溪?旺财呢?我給它帶了點吃的,它去哪啦?”
半晌,趙清溪微微扭過頭,含混不清地說了什麼。
郝荨沒聽清。
“你說什麼?”
她靠過去準備細聽,忽然,她動作頓住。
趙清溪擋住的角落裡,擺着那隻魚缸,而此刻,魚缸裡空空如也。
一股不妙的情緒襲上她的心頭,趙清溪緩緩回過頭——
她雙目暴突,鼓着嘴,臉頰不住地抽動着,一點金紅色在她嘴角若隐若現。
趙清溪張開嘴,露出了那條肥嘟嘟、曾經幹淨又漂亮的小金魚。
這次她聽清楚了對方在說什麼,她在說:
“——它就在這裡呀。”
*
“趙清溪……她瘋了?”
直到下樓時,郝荨還心有餘悸。
她自認自己不算什麼很善良的人,可再如何冷酷的人見到這一幕也很難保持冷靜。
在外人眼中瘋瘋癫癫的小作家家中,唯一一抹顔色就是那條金紅色的小金魚,她哪怕精神狀況不容樂觀也将這條小魚照顧得很好,還為它取了一個寄托自己美好願望的名字——“旺财”。
可現在,就在她眼前!
這個人親口将自己的寵物吞吃入腹!
方柚柚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己的兔子,兔子安慰地拍拍她的腦袋。
“大師,你們在這呀!”
一個女聲叫住他們,郝荨回過頭,是住在203的王娴,王娴吃力地背着一個舊麻袋,正要上樓。
“老何昨天跟我說了,大師……現在有空嗎?”
郝荨立刻回道:“有空。”
王娴笑笑,将大家一起帶回了她家。
她的丈夫見到大家過來,想要坐起招呼,一下沒撐住,差點摔下床去。
“诶!都叫你别動了!”
王娴嘴巴上責怪,手上動作卻又快又溫柔,她一手抱住何建國的腋下,另一手忙不疊地塞了兩個枕頭在他身後,好讓何建國舒服又體面地坐好。
何建國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看得出來,他們夫妻倆感情很好。
這是郝荨三人第一次進203,明明幸福公寓裡所有房間的布局都是一樣,卻隻有這間房看起來格外破舊,地面上疊滿了各式各樣的麻袋和塑料袋,幾乎讓人沒辦法下腳。
王娴把丈夫料理好後,便手腳麻利地從整理好的紙箱後翻出幾個闆凳和馬紮。
這些椅子樣式不一,有幾條腿斷了,用膠帶纏了厚厚一層。
王娴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家裡條件有限,不過你們放心,都很結實的!”
說着,她還用力往下坐了坐。
馬紮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确實沒塌。
郝荨挑了個馬紮坐下,神情自然道:“沒事,我們就是想問問,在金順一家死前,公寓樓有什麼怪事發生嗎?”
王娴打開剛剛背回來的麻袋,喘了口氣。
那袋子裡都是各式各樣的塑料小珠子,她邊做手串兒邊回憶:
“怪事……這,我每天早出晚歸的,其實也不是很清楚樓裡發生的事。”
她每天忙得團團轉,每天除了擺攤還要照顧丈夫,空餘的時間還要和丈夫一起準備擺攤的物件,連覺都睡不夠,就連金順出事她都是第二天醒來才知道的。
“咳咳……”何建國咳了兩下,提醒道:“上次囡囡回來,晚上你不是撞到他嗎?”
“哦,對!”王娴恍然,“之前我女兒放假回家,沒買到票,隻有晚上十二點到的,我去接她,回來的時候看到老金和齊永亮在樓梯口嘀嘀咕咕,什麼‘好地方’什麼‘翻盤’的,看到我們回來就不說話了,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
何建國補充:“我腿還沒壞的時候,和老金關系不錯,他那人有點混,最看不起的就是齊永亮這種斯斯文文的,一直很讨厭他。”
他接過王娴手裡的魚線,眯着眼睛幫她一起串:“所以他們倆走在一起,真的有點奇怪。”
郝荨敏銳道:“你女兒什麼時候回來的?”
王娴想了想:“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正好是金順的存折流水出狀況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