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青的鄰居是一位孀居的老太太,村裡人都叫她毛子太太,毛子太太平時一個人住在家裡,老太太沒别的愛好,就愛打牌和種花。
每回路過她家門口,桑青青都能看見堂屋裡坐着一桌熱熱鬧鬧打牌的阿姑阿婆,還有堂前屋後紅一片黃一片的各種花。
今天上午桑青青正躺在家裡的那張涼床上發呆,院牆外突然傳來了毛子太太的聲音。
“青青,青青在家嗎?”
或許是年紀大了,毛子太太的聲音聽起來顫顫巍巍的。
桑青青從涼床上坐起來,應了一聲,跑出去開門。
毛子太太站在院牆下,笑眯眯地看着桑青青,說:
“青青,我家種的李子紅了,你去摘些嘗嘗吧。”
桑青青眼睛一亮,歡喜道:
“好咧!毛子太太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
毛子太太家種了很多果樹,有桃樹、李子樹、柿子樹、李樹還有橘子樹,毛子太太花養得好,果樹同樣也種得好,隻不過或許是年紀大了的原因,她自己倒是不怎麼吃那些水果,大多還是便宜了村裡的那些小孩。
現在村裡的小孩少了,毛子太太怕那些果子爛在枝頭可惜了,每回看見熟人路過,總會笑呵呵地招呼人去她家摘果子吃。
桑青青回到廚房翻了一個小竹籃出來,正要出門。
崔蘭來桑青青家裡找她玩。
桑青青就招呼崔蘭一起去摘杏子吃。
“你跟我一起過去吧,這兩天天天吃桃子,吃得我嘴巴都要長毛了。”
桑青青說。
崔蘭對吃杏子其實沒多大興趣,但是今天她有很多話想要跟桑青青說。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
她點點頭。
兩個女孩頂着大太陽飛也似地奔去了毛子太太家。
毛子太太年紀大了,給她們指了李子樹的位置後就回屋睡午覺去了。
桑青青站在那棵李子樹下擡頭去看——
盛夏時節,李子樹上結滿了果實,但熟的隻是樹梢上的一小部分,很多果子還是青色的,看一眼都酸倒牙。
她轉頭四下看了一圈,在旁邊堆雜物的小土屋前翻出了一根竹竿。
一竹竿敲上去。
李子樹打了個哆嗦,“嘩啦啦”一陣響,一堆葉子撲簌簌落了下來。
同時掉下來的還有幾個青色的杏子。
“啧~”
桑青青撿起一顆青杏,有些可惜。
竹竿不好使力,很容易造成誤傷。
她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撂下手裡的竹籃,對旁邊的崔蘭說:
“你在樹底下接,我上去摘。”
話還沒說完,她雙手抱着樹幹提腿就要往樹上爬。
崔蘭張大嘴巴,有些驚訝:
“你要爬到樹上去摘?”
桑青青點點頭:
“昂,怎麼了?”
崔蘭指着她,一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模樣:
“可是你現在身上穿着的是裙子啊。”
桑青青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那件裙子,不新不舊的顔色,長度堪堪蓋住小腿,她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
“穿裙子也可以爬樹啊,你看,一點也不耽誤的。”
桑青青一邊說着話一邊雙手抓着樹幹,身體輕巧一蕩,就這麼輕輕松松地爬上了李子樹。
陽光透過碧綠的枝葉零零碎碎地落在桑青青身上,她蹲在一個較粗的樹幹上朝崔蘭搞怪地眨眼睛。
崔蘭好久沒見到過身手這麼靈活的桑青青,她張大了嘴巴,一時間呆在了那裡。
桑青青伸手扯了一個紅紅的杏子朝她扔過去,笑着喊道:
“接着!”
杏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準确無誤地砸在了崔蘭微張的嘴巴上。
崔蘭驚呼一聲:
“青青!”
桑青青哈哈一笑,扶着樹幹站了起來,伸手去夠樹梢上的杏子。
她四肢纖長,靈活地穿梭在枝幹與樹葉之間,像一隻從容的金絲猴。随着她的動作,樹頂上那些成熟的杏子一個一個地落下來,砸在樹下松軟的草地上。
崔蘭蹲在那裡,一邊撿杏子一邊說着話:
“青青,我問你一件事。”
樹上的桑青青說:
“你問。”
崔蘭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等了一會兒,才說:
“你喜歡李悟嗎?”
桑青青摘杏子的手僵在了那裡,一顆青色的杏子不小心被她扯離枝頭,“嘩啦啦”一聲,樹枝彈了回去,在陽光下撲閃撲閃的,像綠蝶的翅膀。
桑青青握緊手心,掌心裡的杏子被她捂得溫熱,她扯起嘴角幹笑了一聲,說:
“怎麼突然這麼問?”
崔蘭沒有擡頭,她蹲在那裡,一顆一顆地撿着杏子,小竹籃裡很快就堆了小半籃子紫紅色的杏子。
“沒事,我就随便問問。你回答也行,不回答也行。”
她說。
桑青青的心像是被春風吹皺的池水,一圈一圈漾開波紋。
讀書時走得近的少男少女難免會被同學和朋友開些暧昧的玩笑,可大家一般隻是打趣兩句,彼此笑笑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