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喬奢費,我已經玩膩了。”
這個大小姐,她目前看起來并不知道今日是喬奢費主動提的分手,所以才會來到她這裡下功夫,試圖做一些挽留。
隻是很遺憾,她現在已經懶得趁着這個先機扮可憐了。
嗳,所以快抛棄這個名為喬奢費的垃圾吧,大小姐。
或許她們能夠換一筆交易呢?
然而聽完她的話,面前大小姐原本和善的臉色卻忽然冷峻起來了,她放下了簽支票的筆,擡起眸來看着她。
“據我所知,月月小姐,你曾經也在山裡住過一段時間。”
月月點了點頭,“不錯。”
她不知道為何這個富豪大小姐要提這一茬,是威脅嗎?還是警告?但她并不避諱自己的貧苦出身。
正因為她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輸的,所以她隻會赢。
神戶绮沉吟了片刻,她注視着眼前女人的眼睛,她緩緩說道,“那你應該也很了解狩獵的首要法則了。”
“作為一個優秀的獵手,在瞄準目标後,就不要猶豫扣動扳機。”
“倘若隻是一昧地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在這種心态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在森林裡是打不到好獵物的。”
說到這裡,大小姐眯了眯眼,毫不客氣地直接拍闆下了定論。
她說:“喬奢費,我隻要他。”
月月短暫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她笑得比剛剛更厲害了,順帶那隻正在為自己倒酒的手都快拿不穩杯子了。
啊……原來大小姐其實是個惡劣的壞女孩呢。
“艾倫,把草莓奶昔撤了。”
看着端着飲品走過來的酒保,月月鼓了鼓掌,她玩味地勾起唇角,語調愉快。
“我們必須給這位可愛的獵手小姐來杯血腥瑪麗。”
神戶绮卻皺起了眉,她語調冷淡地拒絕了她的提議,“不,給我一杯伏特加,對了,有薄荷葉嗎?”
看着眼前左右為難的侍應生,月月攤開了手,“聽大小姐的。”
轉過頭來,她含笑看着眼前天真的女孩兒,“隻不過,獵手小姐,這裡是鋼筋水泥的城市森林,可不是動物世界。”
情深不壽,過剛易損。
如果一個人類的愛意突然迸發得那麼濃烈,這恰好說明它很快就會過期。
就像一直堅持隻吃一個喜愛的東西,遲早會感到厭煩。久而久之,聞到原本喜歡食物的味道,就會想起它入口時的膩味。那是一種痛苦的執念,也是執念帶來的苦澀。
而月月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極端的情欲會導緻毀滅。」
所以她需要很多很多漫不經心又膚淺的愛,它們是打發時間最好的調劑品。
她才不是一棵樹,而是一株蒲公英。
她才不要長久地捆在一片土地,一個男人身上,她想要的是乘着風飛向更遠的地方,品嘗更多的滋味,肆無忌憚地野蠻生長。
但是看起來這個從霓虹來的大小姐,她并不明白瓷國的中庸法則呢。
想到這裡,月月搖了搖頭,以過來人的姿态歎了口氣,她輕輕地對面前的小姑娘說道:
“大小姐,看來你真的不懂男人這種生物呢。”
然而面前這個大小姐卻冷笑了一聲。“這真好笑。我為什麼要懂男人。”
她的語調平淡得不帶一點情緒。
神戶绮悶了一口伏特加,生嚼着幾片薄荷葉,她看着眼前的女人,那雙琥珀色的瞳孔裡終于露出了幾分散漫的傲慢。
“我要的隻是喬奢費。”
咽下了薄荷葉後,從困倦中恢複成清醒狀态的神戶绮站起身來。
她已然意識到了今日的談判必然走向破滅的結果。她不會把小喬交給這樣一個頑劣多情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在談話中,她沒有發現月月對于喬奢費半點真心的可能性。
這樣的強行配對,隻會加劇整個隐形牢籠的不穩定性。
神戶绮垂眸看着對面的女人,她将杯中的伏特加一飲而盡,捏着杯壁,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而喬奢費……他隻是我的寵物而已。”
月月挑了挑眉,看着眼前大小姐完全欲蓋彌彰的表現,她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噢?真的隻是寵物而已嗎?”
她逗着她,緩緩道出了一個很簡單的事實:“大小姐,你隻是圖新鮮。”
“而真相是,喬奢費……他很乏味。”
女人歪着頭,她緩緩舉起了酒杯,玩笑着對她說:“大小姐,說真的,你不妨和我試試怎麼樣?”
“我拒絕。”大小姐的聲音變得更冰冷了。
看着對方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月月忽然拔高了一點聲調。她隻笑着說:
“你聽好了,獵手小姐。”
“要讓對方先告白。”
“什麼?”大小姐微微轉過了頭,再度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月月勾起了唇,她緩緩地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對着眼前一無所知的女孩兒解釋道:“成年人的世界可不是靠告白,而是靠誘惑。”
“戀愛有明确的強弱關系,那不僅是一場狩獵,更是一場戰争。在其中,先告白的一方是輸家。”
女人将指尖放在了唇邊,“而這一切,倘若僅僅憑借少女漫裡的那一點常識乃至謬誤是完全不夠用的喲。”
說到這裡,她晃了晃指尖的支票,“三千萬,多謝款待。”
“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忠告。”
不管生意能不能談成,和這個大小姐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但眼前這位大小姐顯然完全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的重點巧妙地落在了——
“所以喬奢費和你……”
看着眼前這個富豪大小姐不自覺流露出的緊張情緒,月月再度勾起了唇角,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坦然聳了聳肩。
女人笑着說:“所以我輸了。”
***
午後,太陽西下。
喬奢費已經沉默不語地站在街口路燈杆旁快半個鐘了。
此時此刻,這個向來一貧如洗的紫冥分隊隊長身上塞滿了金錢,遠比他的手下們執行路法将軍命令時搶劫來的數額多得多了。
這些罪惡的金錢一共有三個構成部分——
一、鈔票箱裡躺滿的兩百萬人民币。
二、風衣右邊口袋裡的三千萬美金支票。
三、風衣左邊口袋裡是理發店店主剛剛給他結算的八百塊離職工資。
終于,他下定了決心。
這可能是這位紫冥分隊隊長在人類社會扮演僞人生活時所做出的最有勇氣一項壯舉——
「作為一隻具有潛在逃犯特質的貪系幽冥魔,他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才會選擇自投羅網的突圍行動。」
拎着那個沉甸甸的鈔票箱,喬奢費大步邁進了警察局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