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橋家不似陸家富裕,就那麼一處院子,下人就兩個,一個門子、一個老婆子,都是早年遭難自願來依附的。
鄭家的紙紮生意是鄭橋父母在時做起來的,那會兒還有些小錢,如今鄭橋接手做生意,不過是餓不死罷了。
他是光棍漢一個,家裡沒人幫着料理,他自己又不懂得節省,縱然做牽頭賺了些媒人報酬,也是吃吃喝喝花完了。
陸柏年同他一起進了屋,鄭橋就将手裡的燒雞跟酒給了那婆子,吩咐她擺盤,順便将黃酒熱了他們好開吃。
陸柏年雖然餓,卻也不是不懂禮數的。
見鄭橋就要開吃,就問了一嘴:“你不是說今日請客麼?怎麼客人尚未到,咱們倒先吃了呢?”
鄭橋笑笑說道:“不妨事,我今日要請的客人同你也認識。”
陸柏年聞言,好奇道:“是誰?”
鄭橋神秘一笑,說道:“我的一個好兄弟,等人來了你便知道了。”
見鄭橋賣關子,陸柏年一時也挺好奇。
不過既然鄭橋說了可以先開動,陸柏年也就沒再客氣,伸了筷子就往酒釀驢肉的碗裡夾。
往年過年,陸家總是會做一盤這道菜,說不上極好吃,勝在肉質鮮嫩。
陸柏年還以為自己這一年都不能再吃上一口驢肉了,誰想過了年後竟在鄭橋家吃上了。
幾口肉下肚,再呷一口黃酒,整個人便都熱乎了起來。
這是在外人面前,縱然再落魄,陸柏年還是好面子。
剛吃了兩口肉墊墊肚子後,陸柏年就減緩了吃菜的速度,隻是喝着酒,然後再吃兩口素菜。
客人還沒到,總不能先把菜吃了大半。吃個幾口,先墊墊肚子就得了。
鄭橋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隻見陸柏年吃了那兩口酒,面色便紅潤起來了,就猜出他這段時間想是吃得不那麼好。
鄭橋手拿着酒,遞到嘴邊:“怎麼,你母親真狠心叫你吃苦呢?”
“别提了,我這次來正為這事兒呢。”陸柏年搖搖頭,也頗無奈的。
“那柳姑娘也同你一道在村子裡受苦?”
“她不必下地,隻比我好一些。隻是她身體弱,不好好調理怕是不行。不瞞你說,我這次來其實是想着能向昔日朋友那裡借些銀子花的,好歹不能叫素卿跟着我受苦不是?”
“你真一分錢也沒了麼?”鄭橋還有些不信。
陸柏年歎出一口氣,手掌放在大腿處搓了兩下,無奈道:“若說平日裡,就是拿出一百兩也不難。這不是才花光了錢将素卿贖身回來麼?現階段還欠着一部分人錢。
大家是信我,才肯不寫借條就給了我錢的。都是十兩、二十兩的,實在也不值當什麼。就是這錢沒還就朝别人再伸手,我也臊得慌。”
二人正說着,陸柏年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可不是麼?”
陸柏年聞聲,便朝身後看了過去。
他本是客人,該坐在尊位。但是礙于鄭橋這次不是主請他的,所以隻在主位旁邊坐下了。
正巧二人方才聊天,不曾留意門口有人進來,冷不丁地身後站了個人了還未曾察覺。
這轉身一瞧,卻見身後站着的可不正是他的四弟弟,陸家四少爺,陸槿年麼?
鄭橋也是才見着陸槿年的,見客人來了,他便忙站起來道:“貴客來了,快請坐下吧。”
陸柏年這才反應過來,怪道方才鄭橋說讓他先用餐,原來來的人正是他的親兄弟,先吃兩口菜自然不妨事。
陸槿年來了,按照序齒,該讓一下陸柏年的。不過陸槿年卻沒有讓,而是直接在尊位坐下了。
鄭橋在旁見着,隻是笑笑,也不說話,随着陸槿年的落座,也在末席坐下了。
陸松年同陸槿年學問好,但是實際上陸槿年并不像陸松年那般正經。
加上家裡大哥如今都二十一了,陸槿年今年不過十五歲,年紀上來說,他倒是同陸柏年這個哥哥玩得更來些。
那陸柯是妾生的,不是一個母胎裡的,自然關系也兩說。
平時陸槿年同陸柏年兄弟二人也常玩笑,玩伴也很多都重疊,所以他倆倒是玩得還不錯。
不過今日相見,陸槿年還是那個精神煥發的模樣,而陸柏年想起自己在陸家村的那兩畝地還未耕種,心中覺得沒什麼意思,吃肉都覺得沒那麼香了。
“二哥哥怎麼也在這裡?”陸槿年坐下後,便開口問道。
上下打量陸柏年一圈,陸槿年一下就發現了自家二哥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