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受當地民風的影響,布蘭爾微總覺得利拓山的夜色比偉大航路其他地方的夜色更加撩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好像還是隐隐發燙,索性也不急着回營地,就地坐在海邊的礁石上。
海風帶來了熟悉的腥鹹味道,似乎還有别人的氣息。
吹了同一片海風,就像依靠在一起。
還沒「死過」的時候,姐姐們說的,「在戰場上,隻要你想我們,就聽聽呼嘯的風,它會帶所有的期盼給你」。
後來她才知道,陷入真正的絕境時,是沒有風的。
所幸,進入偉大航路後,這裡終年氣流充沛,随處都是猛烈的狂風,随處都是生機和希望。
能帶着一切她重視的人的期盼和思念環繞她。
如今,這些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真是太好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差不多已經社會性死亡,準備自己挖個坑再釘死棺材闆,收拾收拾永埋地底算了。
……好不想回芬迪桑特啊!紅發找完白胡子大概率就在她的領地裡等她,回去就得面對自己幹的虧心事。
打擊人口販賣,正确無誤。
隐藏身份便于接近,無可奈何。
功成身退,也沒毛病。
問題全出在跟那個紅毛腦袋親完還要談戀愛上。
她當時絕對是被下了什麼降頭,跟香克斯說什麼「開始」什麼「勿念」。
更要命的是一被他用那種真誠的眼神盯,她什麼事兒都能答應一二。
愛付出的人,碰上能輕易讓别人為他甘願付出的人,簡直就是場災難。
布蘭爾微手指插進頭發裡,難得的這麼煩躁。
“布蘭,你是準備跳海了?”長谷研澤雙臂環抱,站在她後面不遠處。
“……有這個打算。”布蘭爾微回頭,金色眼眸裡寫滿了認真。
長谷研澤走過來,在她面前挑了塊礁石坐下,“先别跳,跟我聊會兒,我很會聊天的。”
想起他教的「社交話術」沒派上任何用場,布蘭爾微就氣不打一出來,“你那也叫會聊天?我差點把自己賣進去。”
“展開講講!我分析下。”長谷研澤托着腮,就差把「愛聽八卦」四個大字寫臉上了。
“……總之就是我現在除了死遁以外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面對紅發,以後要怎麼辦啊。”布蘭爾微大緻描述了一下剛才發生的情況後,生無可戀的擡頭望天。
事到如今,長谷研澤愛笑就笑吧。
長谷研澤沒笑話她,他冷冷地呵了一聲:“我早就說了回避型依戀不适合談戀愛,蘭伯特非不信邪。”
布蘭爾微:“……你罵得是我嗎?”
長谷研澤:“那不然呢?難道我罵得是路過的海鷗和石頭縫裡的螃蟹嗎?”
他看起來一邊是恨不得敲自己家船長一腦袋包,另一邊是對紅發的同情和憐憫。
“我的好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别人被你阻擋一次愛意敞開,會受多大傷害啊?”
“妮諾卡前幾年可沒少被你氣哭——相信并享受别人愛你,有那麼難嗎?”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相信你擁有很多很多愛和信任,并且你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值得這些呢?”
布蘭爾微眼神閃躲,保持寂靜。
“「紅發有魅力讓别人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這種特質很罕見嗎,你沒有嗎?”
“你以為阿列克斯是為了誰才忘了他那破餐廳的、妮諾卡是因為誰重新開始搞她亂七八糟的發明的、貝林和斯裡昂兩個天資不足的家夥累到半夜三更做訓練是想當天下第一不成?——你以為我做個純賺錢的商會還要管當地治理和政策法規是因為誰啊?”
“布蘭,我的好姐姐,你有時候真挺沒心肝的。别人為你舍棄重要的東西、累死累活、重新面對自己的傷口時,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心甘情願」的?”
長谷研澤眼神銳利地能撕破最暗的夜空,“我不信隻有我跟你說過這句話。”
“請你記住,布蘭,我們愛你。”
布蘭爾微皺着眉眼,思考了半天,終于回了一句,“我是船長吧,你就這麼罵我真的合适嗎?”
“我猜到了。”長谷研澤冷笑,“用無關痛癢的話題來轉移情感面對,你這不是把「社交話術」學得很好麼布蘭。那我再說一次?”
“我們愛你,你再躲一下試試看,我立刻打電話給紅發說你為了他徹夜難眠準備跳海。”
好,今晚又一個追着她殺的。
今天屬于是在劫難逃。
布蘭爾微一向能伸不能屈,這次難得的被迫低頭,“對不起啦,我會反思的啊!”
一副破罐破摔的樣子。
“你會個屁。”長谷研澤翻臉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謊言。
他站起來,小心翼翼踩着凹凸不平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