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提醒你一下，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羅為剛剛自己的判斷道歉。

好說話？分明是一個更加難搞的角色。

“……你是誰？”鬼哭出鞘半寸，羅的身體微弓。

他的另一隻手在身後擺出了「room」起手式，盡管他不确定自己還能否再使用一次room，更不知道該把一船人挪去哪裡。

布蘭爾微的笑容不減半分，目光卻陡然淩厲，霸王色傾軋得毫不留情，如同黑金色雨絲墜落的霸王色裡，是她殺機凜冽的質問。

“你在我劃的禁區裡問我是誰？現在的超新星都如此膽大包天了嗎？”

香克斯在漫天霸王色裡，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側目布蘭爾微。

這是他第一次單方面的純感受布蘭爾微的霸王色。沒有和他的霸王色碰撞，顯得更純粹了些，能清晰感受到裡面的不同之處。

有人說他的霸王色是王者的霸氣，縱橫睥睨。

要是以這個評價為基準，那布蘭爾微的霸王色就是流淌的血腥味。

像無孔不入的血色雨絲一樣浸透人的四肢百骸，純粹的殺意比劊子手的刀鋒更寒冷。

如果說他的霸王色明明白白告訴别人「你赢不了」，那布蘭爾微的霸王色就是在宣告「你命當絕于此」。

怪不得最近兩年挑戰過烏鴉領主的海賊一個比一個老實，從她的領地過都守着規矩安分守己。

強者不會讓人如此畏懼，但死亡會。

“烏鴉領主……”羅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個什麼樣子，但是他相信一定是難看至極的神色。

怪不得眼熟呢——可這誰認得出來啊？！這家夥又怎麼會和紅發待在一起？

現在已經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了，他身後的夥伴栽倒了一大半，就像是在香波地的拍賣場，冥王出現時的情形。

他們早就力竭，現在碰見霸王色，睡得一個比一個死。

特拉法爾加·羅是北海出身，這些年仗着潛水艇，沒少回北海溜達，他比誰都清楚烏鴉領主的可怕。

戰鬥？别開玩笑了……

唯一的活路就是烏鴉領主别起殺心，但這位皇帝的氣勢不是已經明白告訴他了嗎？

「惟有一死。」

一死……他不怕死，但事沒做完，不能死。

羅原本指望這個看似溫和的女人能替他在紅發面前說兩句話，現在看來，紅發不在烏鴉領主旁邊煽動兩句就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這幫什麼「國王」、什麼「皇帝」、什麼「領主」的家夥，何來善類？

羅在那冷色目光裡敗下陣來，他的大腦飛速編造着謊言，他在考慮什麼樣的說辭才能讓自己在烏鴉領主的禁區裡活命。

“「謊言」，隻會讓你更快的下地獄……”布蘭爾微手指輕撚，她的指尖裡似乎有火星子在閃爍。

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冷汗混着海水滑進衣領。

他的聲音發澀，充滿了絕望和恐懼，“我聽說……在你的禁區中，有座島叫做瓷島，有能治愈珀鉛病的醫術——我想來看看。”

“珀鉛病啊……”布蘭爾微的氣勢軟化了一些。

“什麼病？”香克斯低頭看她。

布蘭爾微放下手，聲音溫和了些許，“珀鉛感染。北海的人應該很多都記得那場「人禍」，一整座島的人都死了——是你患有珀鉛病？這病應該已經絕迹了啊。”

“我曾感染過這種病，最後依靠手術果實活了下來。但在長久的奔走求醫中，從來沒有人能治愈這種病。”羅察覺到對方态度的細微轉變，報了些希望地補充來意，充實自己産生動機的原因。

布蘭爾微沉思了幾秒，收斂了霸王色，又擡手打個響指，島上竄出來幾隻怪物在淺灘上來回踱步。

羅緊張起來。

“幫我把那個東西拉到淺水區，好不好？”布蘭爾微輕輕撫摸着其中一隻怪物，指着不遠處海面上已經下沉一半的潛水艇，溫柔地差遣它們。

紅發在旁邊不爽撇嘴。

就差叫「寶寶」了。

一群好寶寶遊進海裡，沒一會兒就把潛艇拖上了淺灘，然後開開心心地又鑽回林子。

“……謝謝。”羅把鬼哭推回刀鞘，整體似有放松。

“不客氣。”布蘭爾微笑了笑，“接下來是你的事了。好好想想話該怎麼講，才能讓我放你一馬。”

“……”

香克斯挑眉。

布蘭又在逗小孩兒了，明明已經心軟了啊。

看起來她自從地位穩固後，被害妄想症也減輕不少，随之而來的就是寬容度增加。

畢竟動機不壞，又沒進主島，轉圜的餘地還是有的。

要是真想用死亡外科醫生的死來捍衛自己領地的威嚴，那就什麼病不病的都不重要，直接弄死就行。

這是在等着對方給她一個「從輕發落」的理由。

就看對面的小孩兒上不上道了。

羅望着還能救一把的潛水艇，又回眼看烏鴉領主，立刻心領神會對方的意思，直接拿北海人人都挂在嘴邊的敬稱做開頭。

“尊敬的領主大人......”羅的聲音依然有些沙啞，但已經恢複了冷靜，“我以弗雷凡斯遺民的身份請求您的寬恕。”

布蘭爾微的指尖輕輕敲擊手臂，月光下她的金眸閃爍着危險的光芒：“繼續說。”

“十三年前，我親眼看着整個弗雷凡斯從天堂一樣的「白色城鎮」變成白色地獄。”羅的聲音裡帶着壓抑的痛楚，“珀鉛病不僅奪走了我的家人，還讓整個國家淪為煉獄。我聽說您的禁區藏有能治愈這種疾病的醫術......”

“所以你就不顧禁令擅闖無風帶？”布蘭爾微打斷他，“為了一個早就絕迹的病，帶着一船船員來送死？”

羅的指節捏得發白：“如果真有能治愈珀鉛病的醫術，就算是「傳說」，我也要來，哪怕隻是看一眼。”

“領主大人，絕迹的是珀鉛病，而不是……「真正的珀鉛病」。真正的珀鉛病憑我無計可施，但我希望有人再因為同樣的原因感染近似的病症時，至少——不必再和我一樣絕望，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我的運氣。”

“啊……”聽他說到什麼「真正的珀鉛病」，布蘭爾微驚訝地回頭和香克斯對視，結果香克斯的眼神比迷茫的鹌鹑還不知所謂。

她失望回頭。

香克斯多年都在偉大航路當街溜子，偶爾去四海逛一圈，但大多都是走馬觀花，對北海發生的事沒什麼了解也正常。

北海的大事件，她多多少少都要清楚些來龍去脈，這也是為領地内居民負責的一部分。

世界政府為了那點珍貴的珀鉛幹的那些破事她一清二楚，痛恨至極。羅顯然也明白她身為領主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才用了「弗雷凡斯遺民」這個身份來引她同情。

「真正的珀鉛病」哪裡是來自于珀鉛，它來自于高高在上的貴族們的貪婪和冷漠。

“真聰明。”她感歎一聲，“好吧，弗雷凡斯遺民，最後交換給我一個答案，你的命就保住了。”

她仰起頭，凝視着羅，笑容不進眼底，隻有冰冷，“告訴我，誰對你提起的——「瓷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