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檔别墅區的停車坪,紅色尾燈亮起。
陸越炀開車很穩,但這樣的“穩”使本就隔音優越的車内氣氛更顯沉默。
“我送你一段路。”陸越炀解開安全帶。
裴凜沒動身,半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麼。蓦地,她從包裡掏出紙筆,趁着車内昏弱的燈光,飛快地寫下一串數字。
她将紙條遞到他面前:“陸醫生,喜歡你,我做不到。但依然感謝你的晚餐。”
陸越炀眼神一定,差點沒被這張填着三千的支票氣得吐血。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回。
他沒接,關閉車内暖黃色的小燈,一氣呵成扣上安全帶。
“你生氣了?”路燈的光影從擋風玻璃侵入,裴凜看不清他沉在暗色裡的半張臉。
“沒有。”陸越炀眼睛透過玻璃,望向停車坪外的人影。
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色陰沉地站在不遠處,目光凜凜地盯着車内的動靜。
“下次再見。”裴凜沖陸越炀笑笑,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下了車就往裴洄那側走。
裴洄一身高定,剪裁得體,線條流暢,看起來剛結束某些社交場合。
裴凜還沒靠近,一股精英的成熟氣息便迎面而來。她看了眼裴洄:“就幾步路的事情,你怎麼出來了?”
裴洄沒回應她,張口就開問:“送你來的是陸醫生?”
“今天碰到的,陸醫生說我是他學生時代的同桌。可我看過陸醫生的介紹,他不是杭城人麼,為什麼會和我是同桌?”裴凜眼前浮現醫院等候區的展牌。
見裴洄沒做反應,她又問:“我以前在杭城讀過書?”
裴洄餘光注意到她的目光,放慢腳步,扭過腦袋,望進她淺色的琥珀眼:“讀過一段時間。”
“我為什麼會去杭城讀書?”裴凜和他的目光相交,“你之前說我在首都沒有朋友,是因為我的朋友都在杭城嗎?”
“醫生說我的情況有一部分是因為昏迷前受到了精神刺激,這段時間我想起了首都發生的很多事情。爺爺,奶奶,爸爸,還有哥和許确,我都想起來了,可為什麼關于杭城的一切,我……”
面對裴凜一連串的疑問,男人靜了幾秒,才開口道:“别想太多,你隻是在杭城有過求學經曆,并不代表杭城發生的一切在你的生命裡是重要的。那隻是無關緊要的一段時光,你隻需要待在裴家就好。”
他呼出一口氣:“還有,以後拿藥的事情,讓梁叔和梅姨去拿就行。那個陸醫生,你别和他走得太近。”
十萬個為什麼凜再度出現:“哥和許确都是在首都讀的書,為什麼我會一個人去杭城?”
“因為你讀書總是吊車尾,爺爺托關系才把你送到杭城念書。”裴洄一秒回答。
“?”
裴凜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學習很爛,所以爺爺把我送到了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城市求學?爺爺很注重成績嗎?”
裴洄臉不紅心不跳:“當然。裴家的孩子沒考過前三名以外的成績。”
“……”好吧,如果是因為自己是吊車尾的爛窩瓜,那被望女成鳳的家長送到陌生地方求學也是情有可原的。
很快,她就接受了自己不學無術的人設。
“如果沒有好好讀書,我在學校幹什麼事情?”裴凜真心提問。
打架?喝酒?抽煙?不會是……
她莫名有些緊張:“我以前不會在學校調戲良家婦男吧?”
“……”裴洄收回目光,懶得再和她在這些事情上糾纏,“你雖然資質愚笨,但還不至于幹出這檔子缺德事。”
裴洄追着他的步伐:“陸醫生約我去杭城,他是想泡我嗎?”
“裴凜!”裴洄突然停下腳步,厲聲喝止道,“這段時間你身體狀況才剛恢複,沒有人會允許你離開首都。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養身體。我說的夠明白了嗎?”
裴凜一下被他的氣勢吓住,愣了幾秒才小聲嘟囔:“管這管那的,難怪小喜鵲以前喊你管事婆……”
裴洄腳步一頓,一米九幾的男人在夜色裡笑了起來。一開始還隻是壓抑在喉嚨低沉的笑,後面愈加誇張,連帶着寬厚的背都都微微顫動:“裴凜,你腦袋是傻了,嘴巴不饒人的功夫可沒減弱半分。”
“……閉嘴吧。”
“她不是逃走,她隻是選擇了自己想走的路。”站在裴宅大門口時,裴洄才再次開口。
“你們不是都訂婚了,你還舍得放走她?”
男人的神情有些落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自由。”
寒風摩挲着裴凜的臉頰,她拍拍男人的背:“沒事的。起碼她沒把你的戒指丢進江裡,你還有機會。”
“……”
其實已經丢掉了。裴洄被戳中痛處沒開口,臉色黑了一個度。
但這隻是開始。
在發現裴凜一聲不吭離開首都後,他的臉徹底黑了。
随着廣播親切的提示音響起,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減速。
今晚的商務艙滿員,裴凜不喜密閉空間,更不喜人多,幹脆戴上眼罩睡了一路。直到廣播的歡迎緻辭進行到一半,她才收起毯子,小貓似地伸了伸懶腰。
下飛機後,幾個工作人員殷勤地上前,将他們的行李歸類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