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壯士為平安鎮做的貢獻！”

胡安舉着酒碗，興高采烈的和牧氏族人說話。不過牧氏幾個人全都穿着青色長袍，仙氣飄飄，怎麼看都不像是壯士。

牧松嫌棄的撇嘴，根本沒有要同他喝酒的意思。能來這完全是因為族裡要求他們曆練，可不是大發善心。如今好不容易要走了，他高興還來不及。在牧松的心裡，壓根就瞧不上這樣一群普通人，哪裡肯同他們喝酒？

牧淩和其他人都站起來了，她不勝酒力，每次有村民來喝的時候她都是抿一口，是那個意思就成。這回胡安敬酒也是，淺啜一口。

鎮長也過來了，牧淩便去拽氣定神閑坐在那的牧松，小聲道：“别給牧氏一族丢臉。”

牧松隻得不情不願的站起來。

暮色四合，山谷裡的日落比外面來的更快，方才還昏昏暗暗，這麼一會，便有些伸手不見五指了。

鎮長連忙叫人去點亮，牧淩則是看着牧松空空的手，小聲提醒道：“你的酒碗呢？”

牧松應了一聲，又低頭去自己座位找酒碗，天色昏暗，隐約看見酒碗的形狀，他拿起來，胡安為了表示對他們的感謝和敬意，直接仰頭一口幹了。

牧淩小口抿着，其他牧氏族人覺得難得放松，也一口氣喝了。

牧松不大喜歡喝酒，他記得方才隻喝了半碗，拿起酒碗後重量應該就是半碗，那胡安已經牛飲似的喝完，用手将碗倒過來，示意自己喝的幹幹淨淨。

牧松正是年輕，不甘示弱，也仰頭一飲而盡。

就是剛入口怎麼覺得有點苦？方才喝酒苦嗎？

第一口還算能接受，不知道怎麼回事，越喝越苦，牧松彎腰哕了一聲，将嘴裡的酒液全吐出去了。

“牧松？”

和對方喝酒時吐，是不尊重的行為，牧淩眉頭輕蹙，其他的牧氏族人則是哈哈笑，認為牧松是喝不了酒。

“什麼酒？怎麼如此苦？”牧松吐完，嘴裡那股苦味還沒散去，好像苦澀從嘴裡一直蔓延到身體，從裡苦到外。

“苦？不苦啊，就是有點辣嗓子。”

牧松直覺不對。“怎麼可能？我喝的就是苦，不信你嘗嘗。”

他的酒碗裡還有個底兒，其中一個牧氏族人喝了一小口，臉立刻皺成了苦瓜。“你往酒裡放什麼了？太苦了。”

一聽族人這樣說，牧松立刻琢磨不對勁了。正好點亮的村民回來，牧松立刻奪過他手裡的燈籠，将酒碗拿到近前一照。

不太白的瓷碗，碗底一點未被沖散的淡黃粉末。

“鎮長，這是什麼？”牧松陰沉着一張臉，“這就是對待恩人的态度？”

鎮長年歲大了，一時還沒看清裡面有什麼，走過來眯着眼睛要好好瞧瞧，胡安也湊過來，驚訝道：“好像是什麼藥粉？”

鎮長大驚：“這……這……”

牧松砰的一下将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被這麼大動靜一驚，鎮長立刻想到，山谷裡的大夫就那麼幾個，若真是藥，那就是出自他們之手。連忙叫人将幾個大夫全部叫過來，一是看看那粉末是什麼，可否有毒害，二則是找到幕後之人。

村民們圍做一處，幾個大夫蹲下從殘存的瓷片裡檢驗藥粉的時候，村民們七嘴八舌的讨論。

廖大夫率先說話，笑着道：“不是什麼藥，這隻是黃連磨的粉罷了。黃連有祛熱化瘀的功效，牧松公子吃一些對身體好。”

其他幾個大夫也開口說話，證實确實是黃連。

見牧松欲要發作，廖大夫又說了幾句好話，牧松也不是傻子，見他如此，立刻明白了什麼。

“那個額頭點了紅點的小屁孩呢？肯定是這個崽子！”

牧松視線四處轉，沒一會就在人群之外瞧見兩個鬼鬼祟祟欲要離開的背影。

“黎臻！宿星！”

黎臻停下腳步，宿星卻是直接拉着小孩的手，邊拽着人走邊快速囑咐道：“一會不管别人說什麼，你都不要承認，明白嗎？”

宿星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黎臻借着身形小，往牧松的碗裡倒了粉末。宿星根本沒有要阻攔的意思，甚至示意黎臻多撒一些。

才幾歲就自己摸爬滾打，在市井裡長大的小少年，自然不是什麼仁慈之輩。等小孩回來後他問那是什麼，得到是黃連後，宿星露出少年的惡趣味，想看着牧松出醜。

就是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他們還沒跑沒影就被發現了。

“可是蔡嬷嬷說……”

宿星知道小孩要說什麼，立刻打斷道：“蔡嬷嬷在就聽她的，不在聽我的，懂了嗎？”

“哦。”

說話的時間，牧松已經從後面趕上來，作勢要去抓黎臻的後脖領子。按理來說，牧松可不是普通人，就算隻是小小分支，反應也異于常人。可他沒想到剛一伸手，便覺得小臂劇痛，定睛一看，小少年的手牢牢抓住他，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手骨捏碎一般。

牧松本不想和宿星對上，但疼痛讓他失去理智，大喊道：“你幹什麼？”

與之相比，宿星更為平靜，面色不改道：“我倒是要問問，你幹什麼？”

“沒聽見大夫說我碗裡有藥？我在抓卑鄙無恥小人！”

這意有所指的叫罵，讓黎臻不由自主的往宿星身後躲，避開他的視線。

宿星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也不松手，甚至在察覺牧松要逃離時，更加使勁的捏。

“哦，那與我們何幹？你碗裡寫小孩下藥了，還是你哪隻眼睛親眼瞧見了？”

鎮長他們也趕了過來，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說了幾句和稀泥的話，讓宿星松開手。

宿星年歲小，個頭還沒到牧松的肩膀，但他仰着頭看他，眼神絲毫不畏懼。

半響之後，他才松開手，哼了一聲。

牧松沒發作出來倒是憋了一肚子氣，最後隻能冷冷的看了黎臻一眼，轉身離開。

……

踐行宴進行到很晚，鎮長被醉醺醺的扶了回去，胡安海量，竟然能配到最後。

有個牧氏族人見他懂事，便同他多說了幾句，道：“過一些日子，各大世家興許會開辟城池保護百姓，若是你們不想在這了，最好去尋求庇佑。”

胡安腦子喝的發昏，但還是嗅到事情的不同尋常。

“勞煩多說說，具體怎麼回事？若我們都想過去，該去哪？”

牧氏那人道：“我也隻是聽了個風聲。”

那人似乎懊惱着自己話多了，不肯再說。胡安也不傻，立刻瞄準最好說話的牧淩。她是個心善的姑娘，想必會告訴她。果然，微熏的牧淩點頭，猶豫之後：“确實有這麼回事，但現在隻是有風聲，具體如何我們也不知道。”

“各大世家受百姓供奉，自然會保護百姓，比如住在牧氏一族附近的村莊，牧氏會派族人進村守護，若是家裡遭了難，也可進牧氏城尋求庇護。”

“現在天下大亂，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各大世家便想和朝廷合作，建立一座靠近世家的大城池，來容納和保護百姓們。”

胡安眼睛發亮：“好事啊！隻要進城豈不是就毫無危險了?”

就算平安鎮所有屍僵都清理完，可保不齊有從别的地方出來的，亦或者那些被邪祟操控的野獸冒出來，總之，這裡并十分安全。那世家保護的城池可就不一樣了，堪稱世外桃源。

這麼好的事，牧氏一族的人怎麼不說啊，嘴還挺嚴。

念頭剛落，牧淩便搖頭神色嚴肅道：“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就住在世家附近能得便利，但像你們住的如此之遠，想要趕過去，可謂是曆經千難萬險。”

所有村莊都是如此，這些毫無自保能力的村民又這麼能走到世族庇護處？

她這麼一說，胡安腦子也轉過來了，讪讪笑了笑，不再打聽。

有命去，沒命回，何必呢。不如守家待業，就算是死了，也能落葉歸根，不用在外飄泊。

夜深人靜，就剩下幾個能喝的還在對飲，剩下的其他人都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了。

帳子裡。

廖大夫語重心長的教導黎臻道：“阿臻啊，他們明天就要走了，莫要再招惹那個牧松，他心眼小斤斤計較，保不齊做出什麼事情。”

小孩坐在小凳子上，用左手去摳右手的窩窩，嬌嫩白皙的皮膚被摳的發紅。

宿星淡淡瞥了一眼，沒說話。

是得教訓小孩。倒不是怕小孩惹事，是怕被報複。

廖大夫又說了好一會，黎臻才慢吞吞的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