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躺下後，黎臻卻沒睡着，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眸，在琢磨着怎麼趁他們離開之前報複牧松，給牧野哥哥和宿星哥哥報仇。
……
因着昨夜飲酒，今日所有人都起的遲了一些，胡安打着哈欠帶人去換崗，讓昨晚站崗的村民去休息。
牧氏一族隻有牧淩醒了，她顯然已經收拾好，利落的青袍，飄逸的長發，宛若仙女。她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人。
過了會，牧野從帳子裡出來去往溪邊洗漱，牧淩立刻跟了上去。
黎臻揉着眼睛起來時，就聽見小聾子和宿星說牧淩追牧野去了。
小聾子嘿嘿笑：“你說那個牧淩到底想和牧野說什麼啊？”
宿星道：“大人的事兒你少打聽。”
小聾子切了一聲，轉身去幫老幺穿衣服去了。
老幺年歲和黎臻差不多，但他腿腳有點跛，小聾子心疼他，每天都幫他穿衣服。廖大夫擡眼看了看，又瞅瞅自己慢條斯理穿衣的黎臻，心想，阿臻這孩子雖然嬌氣，但明顯更堅強。
說起來，在黎氏的時候，黎臻便是自己穿衣服了，從不讓丫鬟過手。再往前蔡嬷嬷還活着的時候，她也曾是無憂無慮的少主，有蔡嬷嬷悉心照料，穿衣吃飯都有蔡嬷嬷侍候。
隻不過那些都成了過往雲煙，若是大人或許還會感歎一句，到了心思純淨的黎臻這，她完全抛之腦後，邊穿襪子邊琢磨怎麼“報仇”。
“鞋穿反了。”
想辦法太過入神，将左右腳的鞋子穿反了，還是宿星提醒，黎臻才又撅着屁股脫鞋換了方向。
宿星直覺今天小孩不太對，每天起來都吵着喊哥哥，今天卻是安安靜靜，難道昨天被鎮長訓斥的原因，所以今日老實了？
直到打完早飯，黎臻也沒什麼異常，宿星便猜測小孩是被訓怕了。今日牧氏一族的人離開，鎮子裡還是要有人巡邏，防止有落下未處理的屍僵傷害百姓。
這些事情一直是胡安負責，昨晚不少人喝的酩酊大醉今日狀态不好，于是胡安邊隻點了兩個年輕人，加上宿星和牧野也夠了。
胡安本想給牧氏人送行之後再出發，但等了半響，牧松還未起床，搞不好就要晌午才起身，胡安思忱片刻，決定先帶人幹活比較重要。
不出胡安所料，果然是快晌午的時候才起來。牧淩不停催促，說早點上路，還早日回到族裡。他們不在的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族裡發生什麼大事沒有。
牧松滿不在乎的打哈欠，道：“若真有大事，早就傳話了。”
牧淩摸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的玉吊墜，确實沒有任何異常。
收拾好後，大家吃了一口飯，便要走了。不少人自發來送行，就連正在上課的夫子都停下授課，帶着小孩子們過來和牧氏的人道别。
牧松笑呵呵，眼睛掃過小豆子，最後将視線定在黎臻身上。
黎臻察覺到目光，擡起一張圓臉，絲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
看什麼看，黎臻想，你長的可真難看。
哼了一聲就不理他，自顧自的和一旁的小花說話。
這邊鎮長情深意切的表示感謝，将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過來。
有一匹絲綢料子，兩隻活着的野山雞，兩壇子酒。對于牧氏來說不起眼的東西，卻是鎮長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牧淩收下，鎮長又拿出一個荷包，沉甸甸的往牧淩手裡塞。“舟車勞頓，這些留着路上買東西吃。”
牧淩自然不會收，推脫之時，在場的人誰都沒注意牧松不見了。
這邊小花拉着妞妞和老幺，打算往前湊湊，看看鎮長送了什麼東西。一轉頭，卻發現黎臻不見了。
“阿臻鑽的倒是快。”
個子矮小的孩子們隻能在大人們的腿邊穿梭往前走，但人有點多，很難擠進去。正當小花低頭往裡沖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尖叫。
“妞妞，你聽見沒？好像是阿臻。”
妞妞搖頭，表示沒聽見，老幺抓着小花，小手往外面指：“那邊。”
小花覺得不對，拉着兩個孩子又往外擠，還不待他們擠出來，便見到大人們急匆匆的動了，卻不是山谷的方向。
鎮長擦了一下腦門的汗，牧淩皺眉，低聲道：“牧松又搞什麼？”
牧氏族人一臉懵，他們也都不知道。但方才小孩的尖叫聲可是都聽見了的，就在不遠處，而且瞧見牧松的背影消失在林子裡。
“鎮長，阿臻不見了！”
小花高喊了一句，結合方才的尖叫和牧松的背影，鎮長哪還不知道發生什麼？
“阿臻才幾歲的孩子！”鎮長又是氣又是惱，急忙叫大家過去瞧瞧。牧淩連連道歉，說：“牧松雖胡鬧，但也不會傷害那孩子。”
等他們一行追了過去，就見牧松不知怎麼爬到了樹上，悠閑的坐在一根粗枝，背靠着樹幹，看着黎臻趴在手臂粗細的樹枝上瑟瑟發抖。
“那黃連粉就是你下的對不對？”
黎臻趴在樹枝上，兩條腿緊緊勾住，兩隻手也握住，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大大的眼睛泛紅，但倔強的沒哭出來，一聲不吭。
牧松笑了：“不說也沒關系，肯定就是你這個壞小孩。本來想着你要是招了，就直接放你下去好了，但你一直不說……我看太陽不錯，你就留在這曬曬太陽吧。”
說完，牧松作勢就要走，卻感覺有一股阻力。
回頭一看，不知道這小孩何時抓住他衣袍衣角，“帶我下去。”
牧松一臉壞笑：“這時候知道怕了？說，是不是你？”
方才牧松動導緻整棵樹都在晃動，黎臻聽見她趴的這根樹杈發出咔哧咔哧的聲響，不知道是不是要斷了。
小孩臉蛋圓圓，以往都是紅撲撲的，此刻卻是一臉蒼白。
“你先帶我下去，我就告訴你。”
黎臻想的是下去最重要，到時候再說，殊不知吃了年紀小經驗少的虧，這話就相當于默認了。
牧松哈哈大笑，這時候鎮長他們也趕到了，看見牧松拽出自己的衣角，作勢就要下來。
牧淩大喊：“牧松，将那孩子帶下來！”
但牧松就像是沒聽見似的，已經抓着樹幹下了一丈左右了。距離地面還有丈餘，牧松打算跳下去算了，就在他要跳的時候，聽見底下村民們一陣驚呼，小花白着臉凄厲喊：“阿臻！”
一陣風聲，牧松看見眼前劃過一道影子，來不及去接，便覺得腿上一重。
底下的小花一口氣憋在那，不上不下，就像是黎臻如今的處境，兩隻小手抓着牧松的腿，如同空中的風筝，左右搖擺。
眼看着要抓不住，黎臻使勁去抓牧松的褲腿，小孩雖然不重，但依舊讓牧松的褲子往下落了幾寸，底下這麼多人看着，牧松惱羞成怒。“你抓我褲子做什麼？”
黎臻抿着唇不說話，牧松惱急了，覺得和那個叫宿星的人一樣煩人，他們兄弟倆此刻的表情一模一樣！
可宿星是鎮定，黎臻卻是慌亂到不行，隻是抿着唇不叫自己哭出聲來，眼淚無聲如珠子似的滾落，就像是牧松的褲子，一點點往下掉。
已經掉到大腿了，若是再掉下去，遲早光屁股不可。
牧松當機立斷，便要往下跳，底下的牧淩招呼兩位的族人催動樹下的花草，瘋長的花草立刻擰成一股股的繩子，交叉疊錯在一起，接住掉下來的倆人。
“松手松手！”
誰能料到黎臻竟然還不松手，牧松的褲子都到膝蓋窩了，即便有長袍擋着，也能瞧見裸露的皮膚。
衆人圍了過來，牧松面皮漲紅，使勁去掰黎臻的手，但這孩子像是被吓暈了，死死抓着不松，氣的牧松罵人。
暈倒的黎臻眼珠微動，牧松捏着她的臉頰，“裝睡是不是？死小孩。”
牧淩過來要抱黎臻，還不等碰到她，便見原本昏迷的小孩猛的坐起來。
“十歲還在尿床，怕被族裡人發現，偷偷将尿過的床單塞竈膛裡燒了。”
“十二歲偷看牧淩洗澡，差點被發現，等牧淩追出來，就說是牧野在偷看。”
她坐在那，眼神盯着虛空，嘴裡倒豆子似的說話，說的都是牧松年少時候的糗事。衆村民聽的呆愣，牧松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也顧不上旁的，立刻撲過去捂住黎臻的嘴。
“真是你偷看我洗澡？”牧淩半是疑惑半是認真，因為這件事她記的非常牢，後來族裡還懲罰牧野，關了三天禁閉。
牧松一張臉如菜色。
不是，這小孩怎麼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