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臻!我都說我洗腳了!”
接下來是小孩軟乎乎的聲音:“可……可沒洗幹淨呀。”
東廂房隻有一張小床,睡宿星和黎臻正好。以前夏季時節宿星還能讓黎臻睡在地上,現在天太冷,就算他再不心甘情願,也得和小崽子睡在一起,且因為沒有多餘的被子,隻能他們共蓋一條。
這也就罷了,最讓宿星氣憤的是,小崽子竟然嫌棄他!
在山裡追捕獵物跑了一天,等上床睡覺時卻受阻。小孩叉着腰站在那,居高臨下的看他。
“不洗幹淨不可以上床的。”
宿星豎眉:“誰說的?”
“蔡嬷嬷啊。”
蔡嬷嬷的身影第一次在宿星這裡變的具象化,就是一個拿着雞毛撣子多管閑事的老太婆。
原本宿星不想屈服的,但他一躺下,那個黎家的小崽子就在他耳邊念叨,宿星實在是被小孩念的煩了,因此睡覺前會好好清洗自己。
時間長了也就成了習慣,而隔壁屋的人也習慣他們兄弟倆打打鬧鬧。
現在的日子比之前好不少,起碼他們的安危沒有受到威脅,且吃飽穿暖。更值得賀喜的是,廖大夫竟然将小聾子的身體慢慢調理好。
以前小聾子幹癟瘦,面色發黃,一看就有病。但現在,面色紅潤,面相都看着順眼俊朗不少。
“多謝師傅!”
廖大夫治好别人自己也高興,而且他還給小聾子取了名字。“既然你習慣叫小聾子,不如就跟着師父姓,姓廖,叫廖小龍,如何?”
小聾子撓撓頭:“啊?那不還是聾子嗎?”
“此龍非彼聾,這個龍,乃是飛龍在天的龍,也是龍騰四海的龍,師父希望你往後能一展宏圖。”
在小年這日,小聾子跪謝廖大夫,正式改名叫廖小龍,而小花他們也跟着齊刷刷的跪下來,吵着讓廖大夫也給他們起名字。
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廖大夫便也給他們起了廖姓,分别叫廖小花,廖妞妞,廖石頭。
“師父,老幺的腿腳……”
小聾子撿來的三個孩子裡,隻有老幺是男娃,但他腿腳不好。廖大夫也曾看過,那是先天殘疾,否則也不會被家人遺棄。
“趁着他年紀小,隻能做矯正,不敢說恢複正常,但起碼不會那麼明顯。”
廖大夫其實心裡沒底,可幾個孩子齊刷刷全部用渴望的眼睛看他,他說什麼也願意盡力一試。
現在平安鎮雖然沒有危險,但大家也不敢出來,就在自己家裡活動,因此孩子們的教育成了問題。牧野和宿星不在家,隻能由廖大夫教導他們,上午教孩子們讀書認字,下午教小聾子辨認草藥,正好讓小聾子熬藥練手。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着,眼看着到了年底,古井無波的鎮子總算有了點喜氣。
鎮長挨家走了一圈,給各家發了一碗米,一沓紅紙。到了宿家之後,坐下和宿星他們聊了聊,又從懷裡掏出一把高粱饴。
“偶然在庫房找到的,估摸着是去年做的,味道應該沒那麼好。”鎮長說道。
可黎臻他們好久沒吃糖了,哪裡管那麼多,當即道謝拿在手裡,喜滋滋的拆開入口,甜意湧了上來,宿星看見黎臻幸福地眯眼笑。
待晚上入睡時,洗漱好的宿星剛掀開被子,便見到自己位置上放着兩塊糖。
少年抿了抿唇,輕手輕腳地上了床榻,旁邊玩累了的黎臻早就睡着了,他隻能把糖拿起來,想了想,放在她枕頭旁。
“我又不是孩子。”宿星嘀咕了一句,彎腰将小孩踹開的被角掖好,這才躺下睡覺。
紅紙的用途不多,但沒幾日就要除夕了,家裡總得有點年味才是。
廖大夫教幾個孩子剪貼紙,剪好後貼在窗戶和牆上,紅紅火火确實像是過年了。就是天氣越來越冷,出去打獵的宿星到底年紀小,手上腳上全是凍瘡,少年嘴硬,一聲不吭,若不是被黎臻瞧見,還不知道要瞞到什麼時候。
屋裡重新點了亮,廖大夫趕忙拿出藥來,宿星沒什麼事,看見凍瘡的黎臻撲簌簌的掉眼淚。
“哭什麼。”
凍瘡其實不光是疼,還有蝕骨一般的癢,牧野手上也有,但沒宿星這麼嚴重,他就已經受不了了。都這時候了,小少年的嘴比井口處的冰還硬。
他聲音嚴厲:“男子漢大丈夫,老哭哭啼啼算怎麼回事。我又沒死,不許哭!”
小孩縮了縮脖子,還真不哭了。用破舊的小帕子擦了下眼睛,哽咽着道:
“那我等宿星哥哥死了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