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說梁家那兩兄弟嗎?”
皇帝不置可否:“方才早朝時梁尚書說,他的三兒子都讓你家侍衛揍得下不來地了。”
長姐撇了撇嘴:“誰讓那梁三子膽敢上我家來當着我面辱罵我家裡人呢,既然他們都不顧忌我的顔面,那我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皇帝聽了長姐的話揚聲大笑,他對長姐說:“你果真與你爹十分相像,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說話方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然而旋即他話鋒一轉,繼續道:“隻不過僅靠着北邊這一場勝利,是無法徹底堵住世人這悠悠之口的。”
長姐心領神會,她說她願為大周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于是長姐便再次奉命出征,她這次去的岷州,那地兒的蠻族屢屢入侵,令當地的百姓苦不堪言。長姐此番前往也不知何時才能歸家,阿娘眼裡盈着淚,她顫聲道:
“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回來的。”
這句雷打不動的話,她曾經用來送别自己的丈夫,如今又被拿來送别自己的長女。長姐身披銀甲,背後的紅纓槍在日後底下泛着冷光,她說放心吧阿娘,我一定會回來的。
長姐一走,家裡莫名又變得冷清了許多,然而我的生活卻并沒有恢複到往日的平靜。郭子通有事沒事地都來找阿琰玩,他來我家的次數一多外頭的閑話就好似那雨後春筍般接連冒頭,那些話飄到了我的耳邊,我聽得心裡煩,便将他們二人打包扔回了甯昌伯府。
再怎麼着也該輪到阿琰去他郭子通家裡叨擾了。
然而世界卻并沒有因此而獲得片刻的清淨,反而讓人愈發地煩躁不安。因為那天我回家時,看見了熟悉的馬車,以及那等在石獅子邊的熟悉身影。
說實話,我真的有些煩安王這個人了。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能将當初落在長姐身上時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毫無嫌隙地再度轉移到我的身上,他甚至還能十分熟稔地喚我阿鸢,用過去之事同我套起了近乎:
“想當年你跟在你長姐身邊時,才這麼高一點,如今竟也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
說話間,安王的手在他的腰間比劃着高度,我臉上的表情幾乎都快要維持不住了。若是放在以前我看着他這張臉還能在心底感歎上一句好看,可如今他都是有婦之夫了啊!府裡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他對我用這樣的眼神說這樣含糊不清的話究竟是想幹嘛啊!難不成他還想着讓我進他安王府做妾嗎!
等等,說不定他還真是這麼想的。
我頓時毛骨悚然,尤其是在之後的一個月裡,隻要我一出門,回家時便必然能看見安王的馬車停在門口。我煩不勝煩,卻又礙于對方身份不得不賠着笑臉。該說不說安王确實是能成大事的人啊,想當年阿爹和長姐同他鬧得那般難看,如今他卻還能想着在我身上使上這一招美男計。我知道他心裡打得是什麼算盤,大周少武将,長姐在岷州這一戰若是赢了,那她便是當之無愧的定安侯,必定能讓聖上放心把兵權交給她。誰手握兵權誰就有說話的底氣,而安王并未死心,他對于皇位依舊是虎視眈眈,既然他得罪我長姐,便想着從我身上做文章。
畢竟這些涉世未深的閨閣小姐,是最容易被所謂的情愛給蒙蔽雙眼的。隻是他沒料到我也是個例外,因為長姐在京中的這些時日裡,她的光芒實在太盛,以至于在世人眼前将我都給襯托得循規蹈矩了起來。唯有當他們談論起趙家女的駭人之舉時,有關我曾經在國子監門口做的一切才會為人所提及。
我也不知道安王究竟是忘了這茬還是故作不知,但是當他第一百零一次地刻意壓着嗓子故作深情地喚我“阿鸢”以後,我腦袋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算是徹底的斷了。
那天回家以後我抄近路翻過了圍牆,直奔謝小五的院子。他那會兒剛從翰林院歸家,身上的朝服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便被我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鄭重其事地同他說道:“謝小五,我們成親吧。”
這兩個月裡一直忙于公務的謝小五這會兒是一頭霧水,他說:“趙鸢,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謝小五眼裡的疲憊好似那湖面上的浮冰般一點點的化開,底下的笑意浮至表面,帶着毫不掩飾的驚喜。
他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