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天我們在護國寺碰見的那個陸栩,上個月剛定下的。我祖父對他倒是十分滿意,不過他們害怕我這次又鬧起來,一直等到日子定下來以後才解了我的禁足,順帶告訴了我這個消息。”
“就這麼簡單?”我有些懷疑地看着她。
陳茵茵雲淡風輕道:“當然不可能就這麼簡單了。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托人将我寫好的信遞到了他跟前。我在信上說他若有心就會知道我是誰,除此之外我還在信上分析了我們在一起的利弊,以及介紹我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等等之類的話,後來那封信遞出去沒多久他們家的媒人就上門了。”
我被她的話驚得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我雖然知道陳茵茵是個很有主見的,但是在這件事兒上她的行事作風怎麼莫名讓我看見了長姐的影子?
“你該不會真是被我和我長姐給帶壞了吧?”
“想什麼呢你,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同你和定安侯又有什麼關系?我隻是想着,既然我無法擺脫嫁人的命運,那麼我幹嘛不幹脆給自己挑個好的?再說了,陸栩這個人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他可比梁儀有品位多了。你不記得那天他是怎麼誇我的了?”
她話音剛落,我的眼前就飛快地閃過了“文采斐然”“别出心裁”這八個大字。可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與其說是陳茵茵選擇了陸栩這個人,倒不如說是陳茵茵被陸栩所描述的那個她給吸引。
阿琰坐在旁邊,一直在陳茵茵走後都沒再說過一句話。我多少還是明白他對陳茵茵的那份心思,畢竟有個像她這樣性子果斷、模樣出挑、家世又好的姑娘時常在自己眼前晃悠,要說不會動心的話那簡直無異于是掩耳盜鈴。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安慰他,阿琰卻先一步開解好了自己。
“忠勤伯世子可是京中頗具盛名的貴公子,他們兩在一起,本就是天作之合。”
他用着近乎呢喃的音調翻來覆去地重複着這句“天作之合”,我望着他愈發蒼白臉色,那句道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抱歉,阿琰。”
他朝着我笑了笑:“你有什麼好跟我道歉的?人啊,各有各的命數。”
在他的身後,暮色妄圖悄悄蔓延至室内,卻被點燃的燭火攔在了門邊。
待到我回趙家的第四天,謝小五這才終于找上了門。
他先是在我阿娘聽了滿肚子的夫妻相處之道,後又被阿琰攔了下來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在如此輾轉之後他這才終于站到了我的面前。
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窩處,輕聲道:“阿鸢,我好想你。”
我冷靜地從他的懷裡掙了出來,不由分說地向後撤了一小步,方才同他說道:“謝瑾,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陳茵茵說得對,既然長了嘴那就是要用來說話的。我向謝小五講述着在這些日子裡我内心所有的猶豫掙紮和不安。我本以為既然這些話先前已經在陳茵茵的面前說過一次了,那麼再次提及時我定會更好地控制住情緒。然而現實總是與設想背道而馳,我在自己叙述聲裡再度觸摸到了委屈的輪廓,頓時變得泣不成聲。
我說我不想沒有名字,不想後半生都為了丈夫為了孩子為了夫家卻唯獨不為自己而活。
謝小五牽起我的手,他同我說不會的,他說他再也不會勉強我去做那些我不想做的事情。
他說他原以為我是因為後悔同他成親,所以這才将自己藏在了那些細碎的家事之後。
他同我道歉,他說他那天本不該用那些的話來刺激我的。
“比起去當一個在旁人眼中端莊娴靜的謝夫人,我更想阿鸢你陪在我身邊,也更想你能高興。”
我無暇再去探究他話裡的真假,因為我突然感受到了一陣陣翻湧上喉口的惡心感。我還以為是我晚膳時吃多了積食呢,結果謝小五不顧我反對連忙去喚了大夫。那拎着藥箱的白胡子老大夫姗姗來遲,兩根手指頭往我手腕上那麼一搭,另一隻手在那花白的胡須上下捋了三個來回便出了結果。
“從脈象上看,夫人的身子并無大礙,隻是有喜了。”
我聽着他蒼老的聲音,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